八部半

奇幻片意大利/法国1963

主演:马塞洛·马斯楚安尼,克劳迪娅·卡汀娜,阿努克·艾梅,桑德拉·米洛,罗塞拉·法鲁克,芭芭拉·斯蒂尔,玛德琳·勒博,卡特丽娜·波拿托,埃达·盖尔,圭多·阿尔贝蒂,MarioConocchia,BrunoAgostini,CesarinoMiceliPicardi,JeanRougeul,马里奥·皮苏,米诺·多罗,NadiaSanders,GeorgiaSimmons,RossellaComo,马克贺伦,MarisaColomber,NeilRobinson,EugeneWalter,GildaDahlberg

导演:费德里科·费里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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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3-11-13 20:39

详细剧情

电影导演圭多(马塞洛·马斯楚安尼MarcelloMastroianni饰)在完成了一部影片之后感到筋疲力尽,他来到一处疗养地休息,同时开始构思下一部电影。他受到恶梦的困扰,精神不振,灵感也陷入停...

 长篇影评

 1 ) 现代性中的死亡意识:费里尼的《八部半》

       
       在电影中嵌套或者说表现一个拍电影的故事/场景,在我看过的欧洲大师作品里还有戈达尔的《受难记》(Passion)和特吕弗的《日以作夜》(La nuit américaine)。特吕弗展现了电影摄制中不能常为观众所知的幕后边角料和种种琐细,戈达尔在电影拍摄的过程中探讨了资本主义经济关系和社会政治现实。费里尼的《八部半》完成于早于《日以作夜》十年和早于《受难记》十九年的1963年,与上述两位大师后来的电影不同,费里尼以拍摄电影的故事作为一个纯粹的外壳/幌子,用抽象且碎片化的情节、具体的影像和台词,阐述了一个相当复杂的哲学问题:现代性与死亡的关系。

        当拍电影作为一个情节框架出现在这部影片里,作为一种现代艺术形式的电影本身就成了影片的主人公,而更具体的,这里的主人公是现代性,片中的导演Guido则是用来行使它的意志的一个符码。影片的黑白色彩强化了大块的黑色和白色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因此,穿着黑衣的死神几乎无处不在:表情诡异的魔术师、火车站的站台上远远走来的身影、在Guido的梦中挟持了童年Guido的两个黑衣人……死亡就是《八部半》的另外一个主人公。

       整部片子的基本情节是导演Guido在一个疗养地不断面对情人、妻子、制片人、影评人、试镜演员和其他形形色色的人,在这个过程中,穿插着他的梦境和幻想。说“穿插”并不准确,现实与梦境在片子里基本上是无缝衔接,场景转换流畅,常常是同一个take里面镜头角度一转即切换到另一空间(和另一维时间),造成一种空旷的360度舞台的感觉。我觉得费里尼大概根本没有想过要衔接,因为在片中,梦境与现实的界限被打破了。电影本身是造梦的艺术,看电影是一个心理分析意义上窥梦的行为,当片中的Guido在各方压力下努力想构造一部电影,他自己的梦却先于他所要制造的“梦境”跑了出来,所以观众观看《八部半》其实是进入一个层层嵌套的梦境。

        观众最初还能够依据梦的“非理性”特征来分辨出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但随着Guido的妻子Luisa在情人Carla到来之后也来到疗养地,梦境与现实慢慢融合而渐渐变得不可分割了。在我看来,把注意力集中在分清哪里是梦哪里是现实是完全没必要的,观众甚至也不应该过分重视“梦”这一形式。影片开场就是Guido的一个令人窒息的噩梦,声音在其中完全消失:一次困在汽车中的无力挣扎、一场海边悬崖的高空坠落。根据马里内蒂和本雅明,速度感(汽车所象征的)和向下坠落是现代性给人带来的两种主观感受,至此,影片主题已全然呈现。

        Guido陷在面对妻子和情人时的谎言中的两难处境跟他被迫要拍的电影的主题交织在一起。不过,这一情节上的推动力和“梦”一样,属于电影文本的外壳。来到影片搭建场景的工地时,Guido向Luisa的朋友Rossella袒露:
“I thought my ideas were so clear. I wanted to make an honest film, no lies whatsoever. I thought I had something simple to say, something useful to everybody, a film that could help bury forever all those dead things we carry within ourselves. Instead, I’m the one without the courage to bury anything at all. And now I’m utterly confused.”
表面上看,Guido在谈论他的个人生活与电影的关系,但另一种可能是,这里是现代性借Guido之口表达它对死亡的渴求和恐惧。死亡被深深镌刻在现代的审美体验里,如影随形的死亡是现代文艺作品中常常需要面对和处理的主题,死感就是现代性的感觉。

        Guido带着突然出现的Claudia离开试镜现场开车去向一个不知名的地点,路上,他们的对话耐人寻味:
G: ……No, this guy, he couldn’t. He wants to grab everything, can’t give up a single thing. He changes his mind every day because he’s afraid he might miss the right path.
C: And he’s slowly bleeding to death.
现代性之门打开后,哪一条道路才是正确的路?这根本就是个说不清的问题。在现代性中,人们失去了要抓取的东西,一切都变得不稳定、不确定,似乎只有死亡是唯一可以被预见的。Guido的确是丧失了创作新电影的动力和灵感,围绕在他身边的各有所图的人们加快了他的创造力的衰竭。

        Guido在电影发布会的混乱场面里爬到桌子下面开了一枪(自杀?)。电影这时早已进入了梦与现实交融、非理性和理性并行不悖的时刻,总之,Guido完好无损地从桌子下面出来后,影评人(或制片人)对他说了这样一段话:
“In the end, what we need is some hygiene, some cleanliness, disinfection. We are smothered by images, words and sounds that have no right to exist, coming from, and bound for, nothingness. Of any artist truly worth the name, we should ask nothing, except this act of faith: to learn silence.”
这段话精辟地总结了现代性的特征以及Guido和其他现代艺术家们所处的困境。现代性的杂乱无章是来自并且通往虚无的,包括一切形象、文字和声音,这对Guido这样的艺术家作品的意义上打上了一个问号。“learn silence”(学会沉默)似乎暗示着应该要把这杂乱无章的所有带到坟墓里,因为在现代性中,最大的silence就是死亡。

        死亡在西方传统里也有着狂欢的成分,就好像这部要描摹死亡的电影,其实也充斥着喧嚷的音乐和悖理的欢闹场景。影片结尾就是一场狂欢。片中的所有人物都尾随着敲打乐器的小丑和小孩列队而舞,大主教、制片人、Carla、Claudia……最后Luisa拉着Guido也加入其中。说这里仍然是Guido的梦境,不如说他已带着他生活中杂乱无章的形象、文字和声音投靠了死神。这一点是实是虚,就影片本身而言不构成一个问题。

P.S. 这是粗看一遍后的直接感受。所引台词来自于美国版DVD的字幕。

李沁云
2013.2.17写于泽西城

 2 ) 来自吴孟达先生的,关于《八又二分之―》片名、内容、若干镜头、若干场戏、若干个梦和意识流的解说、关于花絮、关于导演费里尼和他的电影……关于这部神作的一切!

关于《八又二分之―》dvd里的吴孟达评论字幕:

当评论字幕出现:“观众朋友好,我是吴孟达 谢谢你有耐心和我一起观看费里尼的这部经典作品《八又二分之―》。虽然我拍了很多搞笑片,但其实我内心很文艺。”……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呵呵。

《8 1/2八又二分之―:CC收藏版》dvd中,所有的中文字幕、评论字幕及访谈花絮等都得到了“费里尼中国之友协会”的大力支持,全部经过了他们的审核和校译,并特别感谢该协会为本片的制作提供了影片完整OST。同时,透过“费里尼中国之友协会”,L9邀请到中国最有名气的“费里尼电影爱好者”---香港著名喜剧明星:吴孟达先生,他为这部标准收藏系列的顶级作品《八又二分之―》专门撰写了一条与影片全长的中文解说评论字幕,在这条解说评论字幕当中,吴孟达先生不仅表达了他数十年来对一代电影大师----费里尼的无限景仰而且阐述了费氏电影多年来在他的演艺生涯中所起的重要作用(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在这条中文解说中,吴孟达先生坚持谦逊地称自己为“电影演员”,而拒绝被称做“电影明星”以表达他对一代电影宗师的崇敬与谦卑之情。再次特别鸣谢“费里尼中国之友协会”和吴孟达先生,给我们上了一堂电影艺术的教学课。

吴孟达先生今天永远离开了我们,为了表达对他的喜爱和尊重,我对本文做了调整,在此对吴孟达先生鞠躬,一路走好。

============================================================================= 关于《八又二分之―》片名和内容: 费里尼早期的创作一开始走的是关注物质贫困的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道路。 但从1954年的《大路》开始, 费里尼接连拍摄了孤独三部曲(《大路》、《骗子》、《卡比利亚之夜》), 并与新现实主义分道扬镳。 他的作品开始关注人的心理贫困的问题。 1962年当他着手开拍本片时, 之前他拍摄了给他带来极大声誉的讽刺资产阶级腐烂生活的《甜蜜的生活》 人人都期望费里尼的下部作品同样是部杰作。 但费里尼却陷入了创作危机。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拍什么。 虽然制片人已经准备好了资金,演员和工作人员也都到位,他依然没有头绪。 直到一天一个工作人员生曰,请费里尼参加生日宴。 工作人员说期待费里尼拍出好电影, 费里尼灵光一现, 决定以自己的创作危机为题。 拍一个不知道自己要拍什么的导演。 之前他一共拍过6部长片(《白酋长》、《浪荡儿》、《大路》、《骗子》、《卡比利亚之夜》、《甜蜜的生活》), 1部与人合导的长片(处女作《卖艺春秋》), 以及两个集锦短片(《都市爱情》、《三艳嬉春》), 从序列上说(6+0.5+0.5+0.5), 本片是他的第“八又二分之一”部电影。 因此影片取名为《八又二分之一》。 =============================================================================== 关于导演费里尼和他的电影 费里尼常被问到这样的问题 您为什么拍电影 费里尼回答说 我之所以拍电影 是因为我不会干别的 任何事都以自然的方式成形 虽然我从未想过要当导演 但当我第一天开工 彷佛我就应该干这行一样 费里尼说永远都不要谈电影 因为就电影本质而言 一部电影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就象无法奢望把一幅画转化成乐谱一样 谈电影的时候会落入局限呆滞的假设中 把注意力集中在影象结构和被简化的特征上 电影就不再是电影了 费里尼说拍电影象是在逃亡 彷佛电影是一种传染病 他还必须耐着性子看着它,但要随时摆脱它 当影片拍完了交出去的时候 他却希望再生一次病 一部电影对费里尼来说是一场梦 朦胧中又急切地想暴露身份 当有人解释它的时候它就会羞怯不已 还是保持神秘比较让人向往 对于费里尼来说 每部电影都是一样的 他无法分辨这部和那部的不同 他始终在拍同与影象有关 而且只与影象有关 因为他觉得有说故事的欲望 而说故事是他唯一觉得有意思的游戏 这个游戏对他的幻想和个性是必要的 一片漆黑的摄影棚 所有的灯瞬间开启 彷佛梦境 吸引了费里尼的所有活力 电影提供了一个半小时的愉悦 提供了属于费里尼生命中的一个时节 一段旅程 带着梦幻色彩 费里尼自称拍电影 是说谎者的游戏 但他同时表示自己是诚实的 费里尼和其他电影大师一样 是他们作品中真正的明星 他们的创造力 他们的想象力 他们对电影技法的革新 以及他们对电影的热忱 都在不同的时候获得不同时代的人们的响应 这也正是这些电影大师的伟大之处 费里尼构思一部影片时 不论其来源是多么的含糊不清 它始终是以一个故事的形式体现出来的 这是他创作影片时最重要的阶段 当他感到电影剧本的文思已经枯歇时 他就打开他的办公室 放临时演员进来 让几百张脸孔在他面前经过 他把这说成是一种创造气氛的仪式 费里尼就是这样开始挑选演员的 这是他特殊的电影天才中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他曾说过:脸就是我的文字 如果一个电影工作者的语汇 可以单独根据他影片中跑龙套的演员的数量和特色来判断 那么费里尼的作品就可以比作是一部电影辞海 费里尼也许不是电影大师中最深刻的 但无疑是最迷人的 虽然他的影片有时未能击中要害 但是向来都能使人眼花缭乱 纯视觉的美让费里尼的电影散发光彩 有人比喻费里尼的电影是天马行空的画作 费里尼自己则说 他是云朵的织造者和吹散者 任何试图在他的电影中寻找某中特殊意义的举动 都将是徒劳的 他在给自己拍摄电影 只是为了让自己愉快 甚至在大师如罗西里尼评论《甜蜜的生活》时 费里尼也觉得罗西里尼看重看偏了影片的含义 他自认艺术家就是应该具有边缘性格的人 并置身于具体现实和抽象现实之间的人 当具体现实和抽象现实开始对话时 每个人都应该站在边缘 对费里尼而言 他不想说明任何事物 只想表现他们 费里尼本人不喜欢影评人 他觉得他们都在胡乱揣测他的电影 当时电影符号学还没有兴起 但随着本片的诞生 时隔一年后,法国人麦兹发表了著名的电影符号学论文 直接引用了不少费里尼电影的作例子 可能是费里尼本人始料未及的 麦兹对费里尼的评价很高 其他的影评人也多是如此 美国导演伍迪“艾伦也是费里尼的粉丝 拍过许多电影暗中向他致敬 其他崇拜费里尼的导演还有 为这套dvd作序的泰瑞,吉连 及英国的彼得•格林纳威Peter Greenaway 和南斯拉夫的埃米尔•库斯图里卡Emir Kusturica等等 费里尼除了本片之外 还获得过三次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也是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最多的导演。 =============================================================================== 关于导演费里尼生平 费里尼出生于1920年意大利的里米尼 据说他在童年时曾经跟一个马戏团离家出走 但费里尼自称是只出走了三天而已 所以费里尼一直对马戏团的气氛很迷恋 1937年后费里尼开始以画漫画为生 两年后他把母亲和妹妹接到罗马定居 他的漫画作品夸张搞笑 十分受读者的欢迎 当时意大利是二战的邪恶轴心国之一 但费里尼用各种借口逃避兵役 可以想象如果他当了兵 电影史上可能会少了一位大师 1942年,他与女演员朱莉叶•玛西塔相识 两人陷入热恋,很快成婚 他在电影公司找到工作 认识了日后成为电影史伟大导演的罗西里尼 1944年,意大利战败,美国人进驻罗马 费里尼和朋友开了一家画人像的画室 经常有大兵找他画像 费里尼在开画室时,罗西里尼来找他 希望他能跟他一起干电影,费里尼就去了 他当时的工作是电影编剧 罗西里尼拍出的传世杰作 《罗马,不设防的城市》 就是费里尼参与编剧的 这部电影不仅让电影史上诞生了一个新名词:意大利新现实主义 同时 还让一位美国的女演员感动得痛哭流涕 通过这一部电影就爱上了从未谋面的罗西里尼 放弃了自己在好莱坞的黄金事业 到意大利找罗西里尼 她就是奥斯卡影后英格丽•褒曼 …… 费里尼在1944 -1947年间担任多部电影的编剧工作 1950年开始首次尝试电影导演工作 他的导演处女作是和别人合导的《卖艺春秋》 他独立执导作是1951年的讽刺喜剧 《白酋长》, 这部影片让他认识了作曲家尼洛•罗塔 从此他们结下了深厚友谊 两人合作的佳片不断,跟电影史上许多注明的导演、音乐家组合一样 提起费里尼,大家都会想起罗塔的音乐 而提到罗塔,大家就会想到费里尼的电影 1952 年费里尼执导了半自传式的电影《小牛》 讲述三个来到罗马找工作的年轻人在罗马的迷失和自我觉醒 这正是费里尼和好朋友们来罗马的真实写照 当年三个好朋友一起来罗马 最后都因为种种原因而离开 但只有费里尼坚持了下来 这部《小牛》给费里尼带来了第一个国际性的荣誉:威尼斯电影节的银狮奖 费里尼的下一部电影《大路》是他与新现实主义分手之作 由费里尼的妻子玛西塔主演 此片是费里尼第一次把目光由社会的现实,转到了精神的现实中的转型作品。 《大路》获得了巨大的成功,票房卖座 还有一座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这是费里尼首获奥斯卡奖。 此时,费里尼开始患上了忧郁症 他接受了心理治疗,并开始接触心理分析学说 这对他今后的创作产生了巨大影响 1955年,他拍摄了《骗子》,奥斯卡影帝布洛德里克丨克劳复主演 1957年,费里尼拍摄了同样由他妻子主演的《卡比里亚之夜》 讲述一个妓女的悲惨生活 同样获得了奥斯卡奖 为此,费里尼在美国停留了一个月 好莱坞希望他在那里拍片 给予最好的待遇 费里尼觉得美国实在很乏味 所以很快就回到了罗马开始创作他的新剧本,《甜蜜的生活》 这部电影描写了无所事事的小报记者 一心想往上爬 但最终迷失自己成为腐朽生活的牺牲品 影片中专门拍照的摄影师名叫帕帕拉索Paparazzo 这部电影一上映人们就以他的名字命名那些偷拍的记者 即现在流行的名词“狗仔队” 出处——来自费里尼的《甜蜜的生活》 影片受到了大众的欢迎,但遭到了神职人员的否定 为此,费里尼求见教皇,为本片求情 影片获得了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 它的成功让费里尼开始创立自己的电影公司 1970年费里尼和三位名导德•西卡和维斯康蒂等 合作拍摄了喜剧片《薄伽丘70》 费里尼执导其中一段《安东尼博士的诱惑》 讲述一个老教授无法忍受一个美女牛奶广告 晚上偷偷毁坏广告 结果广告上的女郎走下广告追打老教授 1962年,费里尼的创作危机,导致他拍出了《八又二分之一》 这部电影让他三夺奥斯卡 1964年,他开始拍摄《鬼迷朱莉叶》 这部电影由他妻子主演 讲述一个中年妇女经历心魔的故事 有评论称它为女性版的《八又二分之一》 这也是费里尼的第一部彩色长片 影片色彩绚烂迷人 显示出费里尼对色彩的控制能力 这部电影让费里尼对通灵产生了强烈兴趣 费里尼随后开始筹备影片《朱塞佩“马斯托纳之旅》 费里尼是为纪念好友之死而作 因为制片和演员都与他作对 这部电影没有拍成 费里尼也为奇怪的梦境困扰 1968年,费里尼为美国广播公司制作了一个小时的纪録片 《费里尼:导演笔记本》描述他筹备《朱塞佩“马斯托纳之旅》遇到的困难 和他为筹备新片《爱情神话》在四处看外景找临时演员的情景 1969年,费里尼拍摄《爱情神话》 影片根据公元一世纪的小说改编 讲述那个时代两个朋友的旅程 费里尼自述此片是拍给现在的意大利年轻人看的 那个时代的颓废气氛和60年代的颓废气氛倒是很有吻合的地方 1971年费里尼拍摄了电视电影《小丑》 筹备他的新片《罗马》 《罗马》是部散漫的电影 由费里尼亲自扮演的导演寻找古罗马的痕迹以及罗马的现状 当然还有导演对当年自己来罗马时的回忆 完完全全是一出精彩的浮世绘 1973年,费里尼拍摄《阿玛珂德》 阿玛珂德是里米尼方言 影片通过里米尼小镇故事的回忆 一幕幕的青春故事上演 充满了怀旧情调 这部电影让费里尼第四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1975年,费里尼拍摄《卡萨诺瓦》 讲述这个风流浪子的故事 其实也是从另一个角度 对那个时代风起云涌的女性解放思潮一次有趣的反省 1978年,费里尼拍摄了《乐队彩排》 这部电影引起了巨大争议 很多人认为它影射了意大利的政治 1979年,费里尼的合作伙伴尼洛•罗塔在罗马病逝 1980年,费里尼拍摄了《女人城》 是费里尼巧妙对女权主义的―次讽刺 1981年,费里尼拍摄了《扬帆》 此时的费里尼拍摄影片已不在乎是否用实景了 影片中的大海完全用人造丝巾代替 戏剧效果浓郁 在这部电影中费里尼讽刺了媒体 1985年,费里尼找回了老搭档马斯特罗杨尼 请自己的妻子出山 三人合作了《舞国》 这部影片讽刺的电视台和广告 影片拍完后首映式放在了总统府 费里尼已成意大利国宝 1990年,费里尼拍摄了《月亮之声》 由喜剧明星罗贝托•贝尼尼主演 依然是现实和梦幻结合的产物 1993年,费里尼的身体已很虚弱 但他还是和妻子一起出席了奥斯卡颁奖典 他接受了奥斯卡的第五次褒奖 终身成就奖 当时他在现场让妻子停止哭泣的镜头,让全世界为之感动 费里尼在同年八月因脑溢血住院陷入昏迷状态 1993年10月31日,费里尼逝世 第二年的春天妻子玛西塔也因肺癌去世 =============================================================================== 关于片中的第一美女 1、 首次出场 主演过《浩气盖山河》和《西部往事》 的劳迪娅•卡汀娜 Claudia Cardinale 在本片中扮演自己:一个女演员 同时,她的美丽形象 也让她成为古依多心目中的 完美女人的化身 她第一次出现是在男主角古依多找护士拿水喝的时候 如天使下凡 递给男主角一杯水 想通过矿泉水治愈自己病的古依多 彷佛找到生活希望 期望这个女神带他走出现实困惑 当然这是他的幻想 镜头马上切回了年老的护士的声音 把他从幻想中拉回到现实里 2、 现实中的克劳迪娅 在影院选演员的那一幕,即古伊多妻子离开以后 影片开头的古依多梦境中的两个人出现了 他们是克劳迪娅的经纪人和公关 在开头梦境段中是马上骑士和牵绳人 在门口真正的克劳迪娅即将出现了 在古依多的脑海中想过千万次的女神 终于出现了 与古依多幻想的相反 克劳迪娅穿的是黑衣 克劳迪娅缺乏他幻想中的气质 笑容中缺乏灵气 她看上去跟别的女子没有什么不同 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这本应该本片浪漫的高潮 古依多见到他梦中女郎 但现实却让人失望 古依多很不开心 但他还是上车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注意看这里的光影效果 古依多处在黑暗中 克劳迪娅在明处 而两人说话的镜头里却是分开拍摄 跟刚才的古依多和妻子在睡房的戏一样 给人造成另外一种视觉错觉 两人不在同一个空间里 但事实上他们在同一辆车上 古依多对女演员克劳迪娅说的话感到厌倦 他发现她跟别的女演员一样庸俗 他彻底地失望了 不知是现实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还是他对现实的要求太高了 完美的女神形象再次出现 她带来了一盏灯 在空旷的背景中显得十分虚假 注意克劳迪娅的笑容 和现实中克劳迪娅完全不同 镜头—转 消失在空荡荡的背景中 克劳迪娅询问着古依多 古依多已然下车 证明了他放弃了对克劳迪娅的想象 Ps:劳迪娅•卡汀娜 Claudia Cardinale近乎完美的诠释了她在古伊多梦中和现实的差距,那种脸上细微的神态差异,表情,笑容,甚至是皱纹,从圣洁的女神到俗世中的女演员,太精彩了!五体投地的膜拜! =============================================================================== 关于《八又二分之一》的若干镜头、若干场戏、若干个梦和意识流的解说 在50年代,随着瑞典电影大师伯格曼的作品 《野草莓》以及法国导演阿雷乃的 《广岛之恋》等问世 无技巧式闪回为电影赋予了崭新的视听语言 在电影中梦和现实之间的过渡到了 可以直接交替出现的地步 观众甚至分不清楚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 按照费里尼的说法:梦是唯一的现实 没有逻辑的梦 常常能反映现实中人的焦虑 《八又二分之一》的诞生 标志着电影史首次出现了一部 关于一个人全部心理状态的电影 此前伯格曼的《野草莓》 仅限于表现一个人的梦境 而在这部电影中,人意识上的流动 思维在过去、记忆和想象中自由跳跃的方式 是史无前例的 好莱坞直接二十多年后,才学会在电影中 使用这种复杂的时空转换 到了现在,观众对这种转换习以为常了 本片一共出现了十一次闪回和幻想的梦 其实只有三个是直接跟主角古依多的潜意识有关的 其他八个都是带有点情色的幻想 但与主人公间接有关 法国电影学者麦兹曾评论说 这是部套层结构的电影 即主人公的创作困惑和感情困惑交替出现 与拍摄这部电影的导演费里尼本人有密切的关系 而它也不是像《法国中尉的女人》这样简单的戏中戏的结构 它有点象是一个螺旋之间相互围绕 怎么也分不清楚彼此 造成一种艺术上的呼应和对照 产生出类似交响乐的效果 《八又二分之一》包含了四十多个不同的场景 主要角色多达53人 影片中的几乎每个元素都在抵触好莱坞式的叙事手法 费里尼艺高人胆大 将一大串松散无关的场景组合成流畅的叙事 彻底打破观众对时空的概念 由于几乎没有大远景 因此观众对于传统叙事电影中的景别概念被消除 加深了观众的不安 而这种不安 也正与影片的感觉相契合 1、 这部电影是由梦和现实交织组成 开篇的这个超现实场景就是梦境 和费里尼的其他杰作一样 表现出让人惊叹的电影技巧和超乎寻常的想象力 把一个成年人精神上的困惑表现的淋漓尽致 以梦境的方式开篇 街道背景布置也许很象他早期的现实主义影片 但很快《八又二分之一》打破了现实主义传统 让观众关注摄影机本身,好似受困于堵车 又急又想知道堵车原因 首次暗示摄影机本身也是本片主角之一 古依多首次出现是他的后脑勺 镜头很快从他的脸上移开 没有汽车声等一切声效表明这是在梦镜 莫名其意的画面以擦车窗动作开始 其实什么东西也没擦 接着是男主角导演古依多的车出现了雾 增强超现实和焦虑的气氛 巴士上只有手臂而无面容的乘客 再次暗示我们处于非现实之中 这是由费里尼,分镜头画师皮埃罗,格拉迪摄影师吉瓦尼•迪•凡纳佐共同构思的 车流中的主角除了古依多外 只有卡拉,她是他的情妇 她正被一位陌生人挑逗得很开心 这一模糊朦胧中的紧张感 是本片的主要特点之一 无法明白是什么含义 显然古依多正在做再生之梦 他从车内出来暗指出生过程 本段从痛苦发展到自由解放 可以被看作是死后复活过程 和他的上部影片《甜蜜的生活》开篇里 他拍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飞过罗马一样 这次费里尼让古依多飞向了天空 仔细看下这两位 马上骑士是克劳迪娅的经纪人 克劳迪娅是古依多新片中的名星 另一位男人是新闻记者 拍片计划如地球引力一样吸着古依多 把他拉他落回现实中后 《八又二分之一》的故事正式开始了 看这个男主角从空中跌落的镜头 直接过渡到了梦醒的现实中 随后镜头的移动 交待剧中人的空间位置 这里出现了三个人物,景别也不同 但却很自然地交待出来了 彷佛人物是自己凑到镜头里来的 但其实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这样的镜头在影片中还有很多 2、 漂亮的横移镜头 伴随着瓦格纳的音乐 前景是老人喝水 看后面远景的虚焦处还有修女 神职人员走过 带出了后面纵深这群修女 镜头又回到了近景 再慢慢移动到指挥的手 出现了指挥的近景 镜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切换 有人称这是个“摄影机的舞蹈动作” 因为这些移动都象芭蕾舞一样精心设计 这几个镜头虽然很短 但经过精心安排 有些人甚至以为是一镜拍成的 Ps:原来镜头是这么讲究的一件事,心驰神往,目眩神迷! 3、 古依多在火车站接站是一个精彩段落 第一个场景,画面几乎看不出具体场景 然后借古依多站起来的动作 镜头开始向右侧横移 场景开始变化 到了这一景,火车进站,跟刚才的景完全不同 这个火车进展的场面十分漂亮 镜头转至了古依多的特写 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脸上 引起一定的悬念 注意下车的这三个人 一个是教士,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孩子 隐喻了道德和家庭的突然介入 让古依多有些心慌意乱 他马上说她没来,而且有些心安理得 注意他戴上了眼镜,恢复自己原来的样子 此时火车开走,镜头的左右分别出现了 象征道德和家庭的三人和情妇卡拉 古依多的回头其实是犯罪感的下意识表现 代表道德和家庭的三人全部走出画面 镜头马上换到了两人的近景 暗示他们的关系的亲密 那些道德问题都已经被离镜头 如此近的感觉忘掉了 费里尼常使用很简单的镜头和场面调度 但可以表达多层含义 这也正符合了摄影机运动产生含义之说 4、 古依多和情妇在一起 他在这里哼拍子 其实在暗示他对卡拉的这种谈话心不在焉 他对她只有性的要求 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这段做爱戏很有意思 古依多让卡拉扮演一个妓女 这里出现了镜子 镜子的比喻在影片比比皆是 它暗示古依多到了人戏不分的境地 他给卡拉化妆完全象是在拍戏 但其实他们是在生活中,在做爱 但古依多对此很兴奋 他鼓励卡拉这么做 在生活中依然充当导演 镜子暗示了人物迷失在自己的想象中艺术中无法自拔 而卡拉对此没有意识 以为是个游戏 如果她对这种做爱方法觉得不舒服 古依多可能早就抛弃她了 这里即将出现个幻想的梦 古依多做爱后她的母亲出现在房间里 好像在擦什么 镜头转到墓地 原来是在擦父亲的墓 这个擦的动作暗示了古依多在性方面的犯罪感 古依多发现了死去的父亲追随着他到了父亲的坟上 制片人出现了 古依多最担心的事来了 所有他的恶梦最终都要跟创作有关 在这里他的父亲对话 他穿上了童年的校服 可以跟后面的梦相连 这是现代性的表达 因为人的思维是流动的 所以有些电影需要看上几次 才能完整体会其中的妙处 穿童年装的古依多和母亲拥抱 而母亲变成妻子 这个象征意义不言而喻 母子、夫妻间的关系混乱 梦境反映现实 古依多这里的舞步 也会出现在对应的 影片的后半部情节中 5、 这个段落值得介绍 整个段落一气呵成 从他走出电梯开始 助理导演从画面左侧进入 镜头跟着他们 稍做移动 古依多想逃走 摄影机跟着他 又一人从画面右侧进入 注意每次都是别人进入 古依多的空间 他的生活被这些人搞糟 看这个画面,他还是无法出画 现在古依多似乎是脱离了画框的限制 但其实还没有结束 他和女演员对话不久 在这里 画面远处的记者进入 注意他占据了古依多要逃离的画面左侧 他还是面对这些人 无法从画框中突 镜头在这个女人身上 第一次脱离了古依多 但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他随即又给包围 他忐忑不安 希望能尽快摆脱 镜头转移至女演员脸上 暗示这个段落可以暂停 马上又来一次包围 他漫不经心地挑选演员 其实什么也没有听 当然也无法决定 这和费里尼当时的情况十分相似 整个段落至此渲染了一种让人崩渍的情绪 古依多看到制片人下跪 这个玩笑有些过分 但其实是当时制片和导演之间的真实写照(现在也是?) 古依多象小丑一样展示这手表 这个远景中古依多仍然被困在画面中 Ps:如果没有吴孟达的解说字幕,我一个看热闹的外行是看不出这场戏的精彩的。此时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大愉悦,好比一个初学画画的人在梵蒂冈在米兰在卢浮宫在那些个大教堂和博物馆里看到了那些稀世之作后的震撼,诚惶诚恐,莫名不可言状。 6、 古依多在聚会的时候戴了个小丑鼻子 表示他对这种聚会的反感 他不喜欢这种夸夸其谈的聚会 生活中的费里尼就是这样的人 他对电影之外的东西不感兴趣 摩术师出现后和大家玩的这个游戏即将带出第二个梦境 在刚才的第一个幻想之梦里 古依多从情妇联想到了母亲 再从母亲联想到了妻子 这三者,构成了古依多生命中完美的女性形象 他在生活中寻找这个结果却陷入困惑中 这与他生活中的情况很相似 魔术师让古依多想一个词 他说出了阿萨尼西马萨这句话 这句话在接下来的梦境画面中会有明确的解答 魔术师进入他的心灵世界唤起一次记忆 生活中常有这样的事 一个童年的记忆会长久地储藏在心里 场景变化了 转到了古依多的童年 温暖的童年 古依多在奶妈和袓母照顾下,感到无限安全 在大酒桶里洗澡 注意这个小女孩 在影片后段同样场景中她会以成年人方式出现 洗澡后用温暖的毛毯包裹 哄他上床睡觉 注意这里的黑白光影效果十分突出 小女孩爬了起来告诉古依多不要睡觉 小女孩的这个动作可以在后面再次看到 费里尼的这个经验类似某种儿童拼字游戏 阿萨尼西马萨是意大利语阿尼马的变形 意即心灵、精神、意识 这个梦如此甜蜜温暖 和影片中其他梦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是影片中十分重要的梦 它带给古依多的童年经验影响了他的成人期 这个梦也同样是 费里尼对心理学家荣格的一篇论文《婚姻的心理关系》的一种呼应 论文以女性观点讨论男性心理 荣格指出大部分男性对女性的感情生活的讨论 都是一种心灵投射 这里的心灵在原文中就是阿尼马的意思 荣格指出最吸引男性的 是所谓的狮身人面形女性 既有蓄意勾引的媚术 又有飘忽不定的姿态 因此流露出让人意乱情迷 充满了无限可能 这种女性兼有成熟与年轻 母亲与女儿的双重特质 她与生具来的天真和狡猾 完全能让男性撤除警戒 因此这个梦暗示了在童年时代获得过温暖的古依多 在成年后依然在寻找安全感 费里尼电影最大的元素 在于自由联想 自由联想是意识流中形成思想素材流向的根据 意志对思想的影响越小 自由联想的程度也就越大 比如当一个人集中精神上课时 不受意志控制的意识依然在流动 比如你在看这部电影时 你的思维随时在流动 看到了某个画面 你联想到它是黑白的 马上就可以想到黑白电视机 再从黑白电视机想到你小时候 看黑白电视机的情景 从看电视可能想到黑猫警长 然后从黑猫警长再想到彩色的动画片 从彩色动画片可能想到别的 这样自由思维连续流动 产生无穷无尽的思维源泉 八又二分之一正是这样一个结构 往往通过生活中的一件小事一个画面一个人 或者别的 来引出记忆或幻想 而在童年时期产生的未能解决的心理冲突 影响着意识流中的思想的流向 费里尼在试图揭示 他的主人公古依多那些尚未解决的冲突 没有采用拍摄主人公思想中的连续不断的意识流 而是选择了其中的几个幻想 使我们能深入地看到古依多内心状态的联想 有评论认为这部影片有两条线索 一条是叙述 这部悬而未决的影片遭受挫折的故事线索 另一条是由闪回和幻想构成的 旨在探索幼年动机或成年逃避现实的线索 两者平行出现构成了整部影片 费里尼的八又二分之一 不单单是一部意识流电影 它还关系到精神分析领域 从这个角度上说这部电影开启了现代电影之门 用美国电影学者所罗门的话来说 费里尼在创造一种新的电影形式 这种形式让本片具有鲜明的现代性 即使放在今天看来这部电影也一点不过时 7、 看镜子再一次出现在画面中 狭窄的长廊给人压抑的感觉 而长廊尽头的镜子加深了这种感觉 并再一次把古依多投射到镜子里 而在镜子里的可能就是费里尼本人 精疲力尽地和古依多相互映射 在影片后面还有这样的场面 克劳迪娅又出现了 她代表了导演心目中的美 高于一切 并能给予古依多安慰和温暖 她有卡拉的丰满身材 也有奶妈的温柔体贴 还有妻子的娴淑 她综合的古依多对女性的所有想象 现在在这个私密的空间里 克劳迪娅开始担任另外一个角色 她换上了睡衣 坐在书桌旁 翻阅电影剧本 然后取笑这个剧本 古依多象孩子一样深陷在床上 陷入了困境 克劳迪娅再度出现 她安慰着古依多 她的亲吻具有无穷的力量 也许是爱情之吻 也许是灵感之吻 门钤惊醒了古依多的幻想 注意他起来的姿势 是他陷入的那个原来的姿势 摄影机没有拍他的脸 用脚表示不赞同 表示他还未恢复到成人心态 8、 和主教见面的段落是另外一个心理透视 童年时代的记忆再度被开启 而这开启的方式十分巧妙 通过古依多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看到了一个妇女走下山坡 而在她走下山坡时因为怕裙子脏 而拉高了裙子露出了一截大腿 这个简单的动作引发了古依多的联想 打断了他和主教的见面 在这里 天主教的严格教规和粗俗的村妇之间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同时也开始暗示观众 天主教规和女色对古依多的童年 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这种影响也造成了他成人期 对待女性的态度 闪回自然地过渡到了童年 占据画面絶对重要位置的老师 暗示了学校的严酷 在这个画面中古依多彷佛从雕塑中逃出 他的服装,刚才在墓地梦中出现过 大海是费里尼电影的重要元素 代表了自由和纯洁 现在将出现古依多通过 农妇的大腿想到的童年时代 见过的海边妓女莎拉吉娜 古依多送钱给她 她就给他们跳上一段艳舞 其实这个角色很可怜 但在这里却是性的象征 莎拉吉娜代表了费里尼对女性身体的迷恋 费里尼喜欢体态丰腴的女子 在许多作品中有流露 莎拉吉娜一点也不漂亮 甚至有些恶心和可笑 但对于童年的古依多来说 也许她是他心目中最美的女人 每个人都可能有这样的童年经验 对于第一个性启蒙者有着特殊的感情 即使她是丑陋的不完美的 在这里,则是违背天主教义的 所以在这个段落里 观众可能不会觉得舞蹈很可笑 反而会产生自己的童年回忆 一些失落的往事 教士追古依多一段故意加快了影片速度 象是默片的追逐戏 产生喜剧效果 这个镜头也是横移 但开了个视觉玩笑 也有很强烈的讽刺效果 审判的仪式有点恐怖 因为这些教士其实是由几个中年妇女扮演的 这里古依多和母亲见面 母亲做作的表演增加了这里的喜剧气氛 也暗示了其实她内心没有觉得这是一种罪过 看她抹眼泪的样子十分搞笑 带高帽子的样子后来同样出现在了《罗马》一片中 费里尼对宗教的态度比一般的意大利人来得豁达 天主教常和他过不去 这个惩罚的场面费里尼强烈地讽刺了天主教 年轻的教士像个法西斯式的虐待狂 罪恶感在古依多心中成形 造成了他的心理阴影 忏悔室彷佛地狱制造出恐怖气氛 古依多离开忏悔室时 他来到圣母像前 注意看她的脸与他通过酒廊时看到的时髦女人的脸一样 这个场面揭示了古依多对女性的两种态度 一类视为圣女,一类视为妓女 对他敬爱的女人,比如妻子,性会变得肮脏 对放荡的女人,象卡拉,他可以随意堕落 由于古依多无法视女性为完整的个体 即既是自由的主体 又是男性欲望投射的客体 因此,古依多才在满怀罪恶感中 寻找完美的圣女他心中的偶像 但事实上这个偶像并不存在 在现在我们回看刚才为什么费里尼要把莎拉吉娜的片段 直接接在与主教会面之后 其实是因为主教象征了制造古依多性欲原罪的天主教机制 费里尼希望这部电影能够表现出 一个矛盾、交织在不同现实下的人 影片要描述这个人的一切可能性 象一栋大楼 观众走进去能见到楼梯走廊以及家具和别的 甚至最隐秘的角落 他要描写出由无数折磨人的不断改变的迷宫组成的人生 日常生活就是交织着记忆、情感、幻想、过去和现在重叠的迷宫 在迷宫中乡愁和预感混合 有时人们会迷失自己 不清楚自己是谁 他的过去是怎样的 他又要往何处去 人生至此象是一段没有感情悠长但却不入眠的酣睡 费里尼对于心理分析学说的认知, 来自于他的一个德国心理医师朋友伯尔尼汉 他把心理分析思想带给了费里尼 心理分析学说给费里尼一个启示 没有办法对任何事都有普遍的看法 无法把个人喜好和品味归类 分成自己是那个类型 了解了自我之后 费里尼找到了生活的动力 而他此后的作品也开始越来越关注人的内心世界 他认为人生的许多探险中最值得去经历的 是探索自己的内在世界 但却会激起一些英雄色彩 9、 这里古依多将和妻子偶遇 我们可以再次欣赏到摄影机的流畅运动 这同样是一个横移镜头 镜头隐藏在人群中 和主角走在人群里的视点相一致 古依多的妻子露易莎出现了 注意她的打扮 镜头跟至此,反打至古依多的脸 证明刚才这个镜头来自古依多的主观视点 扮演露易莎的是法国女星阿努克•艾美 她曾主演过许多名片:《甜蜜的生活》、《男欢女爱》 她在本片中的演出十分精彩 她的打扮呈中性,戴着眼镜显得老气 眼镜在后面的情节中有很强烈的暗示作用 现在她摘下了眼镜 你发现她其实很漂亮 这个露易莎的女友在影片中担任着重要角色 她似乎一直在对古依多的个人困惑提出质疑 10、 这里是影片的重要场景飞船发射场 在剧情中古依多拍摄的是部科幻片 所以制片人搭建了巨大的场景 在这部电影放映后 有评论认为这个巨大的发射场象征 讽刺了拍不成的电影和徒劳的努力 11、 这场戏导致了重大冲突 因为古依多对妻子的冷感 露易莎虽然换了睡衣但眼镜还是戴着 注意看古依多睡觉的近景 又一次出现镜子 以上的这些视点其实都是来自假睡的古依多 现在的反打镜头说明的这一点 注意露易莎睡觉的镜头 推得很近 造成了一种错觉 露易莎睡在和古依多同一张床上 现在是古依多的反应镜头 同样是近景 再接露易莎的近景 强化这种假象 费里尼接到两人争吵的远景 才揭示出古依多和露易莎是分开睡的 12、 现在的这一段是本片最激动人心的段落 看这些椅子,《黑超特警组》的美工从这里得到了创意 情妇卡拉出现了 古依多这个喜剧式的动作 暗示了整个段落的表演 都将是喜剧式的 古依多此时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渍的边缘 他无法在面对自己的生活本身 他戴上墨镜拒絶面对生活 镜头一转,生活变成了幻想 幻想总是美好的 妻子夸耀着情妇 和谐地互不干涉 古依多成为了幻想中的胜利者 翩翩起舞的音乐 带出了幻想中妻妾成群的片段 场景回到了童年幻想中的农舍,注意他的妻子露易莎 拿着洗澡水出现 古依多彷佛农舍主人回家 露易莎回头望着观众 提醒我们是在观看电影 导演成了电影的主角 朋友的女友巴巴拉•斯蒂尔、倩妇卡拉 以及其他古依多生命中出现过的女性,都聚齐了 不知道自己角色法国女演员、大堂里的时髦女人 都一一出现 这个场面可能是所有男性一生中 至少幻想过一次的场景 时髦女人是费里尼童年的偶像 在这里出现安慰古依多 其实是在安慰费里尼自己 注意楼上的露易莎女友 她仍然在嘲笑古依多 妻子和情妇和睦相处 均匀地占据了银幕两侧 这个女孩子就是童年梦中坐着吃葡萄的小女孩 成年的古依多在浴盆里做出了她曾做的"阿尼马"动作 注意古依多此刻虽然在洗澡 但仍戴着帽子 帽子象征了他导演的身份 奶妈又出现了 再度带来温暖的记忆 注意妻子在这里扮演的一直是主妇的形象 也很象母亲的形象 童年时代的性启蒙者莎拉吉娜也出现了 她出现在卡拉的前面 暗示了卡拉不过是她在他成年后的一个替代品 古依多对舞女的冷淡 也是费里尼自我的写照 许多人评论说费里尼喜新厌旧 莎拉吉娜突然出现 她是首位反抗的女人 反抗古依多的光说不练 这很象陷入创作危机的古依多的恶梦 瓦格纳的音乐再度响起 女人们开始暴动 古依多如驯兽师般的追打女人 他和莎拉吉娜展开搏斗 这段有些施虐式的场面象是古依多要征服那些困扰他的问题 在这里,所有的问题都简化成了男性对女性 最简单最原始的征服 他的鞭子代表了秩序 妻子在一旁给他说好话 带着赞许的目光 音乐和画面结合的如此好 堪称完美之作 掌声献给了古依多 秩序被恢复 古依多的男性尊严也随之被恢复 注意古依多又在照镜子 此时他脱下的帽子 因为他已经获得了秩序 不需要再确认导演身份了 妻妾成群的这个段落 是电影史上的经典段落 它所激起的不是普通的观众期待中的性欲天堂 反而在这场戏里面性给减低到了最低限度 在这里女人们给他洗澡 然后用毯子包着他 迎合他每个童年的欲望 这些欲望和性无关 所以这个妻妾成群的场面 包含了男性心理的各个层面 十分精彩 13、 露易莎摘掉眼镜,这是很重要的暗示 眼镜是露易莎出现时的标志 现在出现在了电影中 她脱下了眼镜暗示她希望能从妻子的身份中逃离出来 古依多失去了妻子 他还是选择了电影 但他已心神不宁 他无法面对自己拍的这一切 但却走头无路 14、 在让演员试镜这场戏上 放映的片段和生活相互映照 银幕上放映时的开机声 是拍摄时提醒现场工作人员拍摄马上要开始的提醒声 费里尼把这个音效收在这段戏里 其实也在提醒观众 片中的演员在看银幕 我们在看片中的演员 15、 影片开始进入最引人争议的结尾部分了 古依多象是给绑架到了新闻发布会一样 急促的音乐声中媒体象逼供一样对导演提问 制片人希望导演能说话 但导演一点也说不出来 古依多产生了幻觉还是真的举枪自尽 一直是多年来评论界争议的话题 这涉及到了影片一个重要命题 导演拍这部电影的目的 究竟是对这种崩渍状态的描绘 还是要在混乱中找出新秩序 一种说法是这后面的段落是费里尼在帮助古依多思考 作为一个导演 需要怎样的态度 面对生活和艺术上的问题 因此才有后面的大团圆 持这一观点的 就有南斯拉夫导演埃米尔•库斯图里卡 他拍摄的《地下》在片尾有一段 所有人的大团圆庆典 创意直接来自本片的结尾 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古依多的自杀是一种幻想 这一段是真实的 大家都离开了 电影也不拍了 这个场景正在被拆除 他被迫接受编剧的劝告 他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魔术师出现了 这时古依多除了幻想就没有别的了 在幻想中克劳迪娅再现 童年的梦境再现 又一次地幻想取代了现实 所有人都换上了纯洁的白衣 象征着古依多找到了新秩序 克劳迪娅走向左面 而生命中真实的人们走向右面 结果他们没有碰面 这暗示了古依多开始在幻想中找到真正对他有意义的 那些生活在他周围的人 电影的灯光亮了起来 一切又彷佛在电影中 马戏团乐队开始进入 这是典型的费里尼式的幻想 乐队成员中年轻的吹笛者代表了年少的古依多 重新获得艺术的能力 古依多拿着导演的话筒 他戴上了帽子 帽子是导演的象征 他回来了 古依多让年少的古依多站在幕布 彷佛是电影开场一样 迎接着所有角色 从飞船发射塔上走来 教士,制片人,他的助手等所有人 古依多生命中的这些人 再次走到地面和古依多相处 古依多加入到了大家之中 从自我幻想的导演到走近生活 古依多走出了一大步 古依多的故事肯定带给了你很多的启示 这也是观看《八又二分之一》最大的乐趣所在 =============================================================================== 关于电影《八又二分之―》在美国上映后的媒体声音: 《纽约时报》:精彩影片!《八又二分之一》发人深省!费里尼的电影诗篇 《纽约先驱论坛报》:精彩影片!精彩表演!影史最出色演绎 《纽约日报》:最高水准!与《甜蜜的生活》一样的精彩! 《新闻周刊》:费里尼的杰作,无人匹及的高度 《周末评论》:至尊佳片…… 1964年第三十六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 =============================================================================

 3 ) 费里尼的“行动”

也许唯一的方法就是“行动”,只有“行动”才能把我们在世的折磨转化成滋养我们和他人的养分。这也是卡夫卡和博尔赫斯作品中幻想的基本精神。
                 ——费里尼

有人说无法把卡夫卡的故事改编成电影,这是因为他没有费里尼那种电影才能,这是一种什么才能呢?费里尼电影的特点在于即兴的台词和哑剧式的表演,而卡夫卡的小说也一样,卡夫卡和费里尼的故事角色都喋喋不休,行为顽皮,他们之不同在于,卡夫卡写人对痛楚的消磨,而费里尼则拍人在痛苦中的蒙昧,而他们相同的才能则是即兴的编制一个滑稽的故事,这个故事中的人物是没什么性格特性的,但是只要他们出现,就立刻活灵活现地行动起来,而且把非常严肃的真理寓于“儿童式的顽皮”之中。这种真理的严肃性在于它寓示铁律一样的不可能。这种不可能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无论你做什么都是错的”!在这条真理后,人只有盲目行动一种可能。

费里尼正是从卡夫卡的小说中看到这一点,所以他的电影中的人物都是在“行动”,不是叽哩咕噜乱讲话就是唏哩糊涂瞎转圈。他的银幕就是一个马戏团,他要带给人的是笑声,让大家一起惊奇和快乐,而不是带给人启发,让每个人都陷入痛苦的思索,他基本不用非专业演员,因为他们达不到要求。

费里尼在《我是说谎者》中提到他如何编故事:“故事很简单就出来了,剧中人自动自发的现身,一个拉出一个,好象这部电影早已准备就绪,只等待被发掘。”费里尼的故事中也有现实的冲突,但是他总是用一些偶然的突发事件(不要把偶然性与巧合混为一谈)来解决,而不是象其它的剧作家那样去设计悬念、暗示、巧合、幕后线索、决定性的一击,等等所构成的复杂叙事网络——简直比铁丝还要生硬——来完成任务。他用这些突发的事件象扫把一样把冲突所形成的困惑和烦扰一扫而空。这在他的电影中你可以找到许多相似的情节,比如:一个处于困境中的人正在大街上走着,满面愁容、进退两难、不知要怎么办好,这时突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大群人,他们要么是举小旗拉标语;要么是吹小号敲大鼓;再要么是虽赤手空拳但生龙活虎,这群人冲过来把这人卷到一个新的地方,从而把他的困顿全部抛诸脑后。再比如:一个受到现实胁迫,受到命运嘲弄的人,沮丧得在沦陷到大街上的某个角落,这时就会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群乐观主义者,他们围着他、嘲笑他、模仿他的倒霉相,在他头上插上鸡毛、向着他吹喇叭、扮鬼脸、或喷火球,从而把这人的烦恼全都抛开,使他重新燃起幸福的憧憬,从一个悲观主义者变成一个浪漫的人。行动起来小丑一样的滑稽地生活下去,明知道人“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也要继续“行动”,更要继续行动。

费里尼的电影《卡比里亚之夜》的故事与卡夫卡的《城堡》的故事内核是最为接近,街头女郎卡比里亚想找一个好男人作为自己的归宿,但是她却在她找到的男人面前 “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无论他是天真还是世故,是尽力显示自己聪明还是假装自己愚蠢,最后都只能落个悲惨的结局。所有的行动都是错的,但是在影片最后她仍抬头给了观众一个微笑的眼神,那一幕之所以感人,就在于,它是要表明,卡比里亚最终不会抛弃生活,她仍然会继续去“行动”。

理性并不能带给人快乐,只有行动才能让人体会到快乐,一个小丑总是比一个老学究更快乐,也更能给别人以快乐,费里尼的电影是反理性的。理性带给人希望又让人望见绝望。所有自杀的人都是被理性所害,理性让他看到了不可能……

《八部半》这部电影是费里尼的一首幻想曲,但是同时也成了他对自己的电影理念和人生理念所做的一次总结,也是对打着“理性主义的小旗”的评论界的一次反击,不是用一种更强的理性来反击,而是用幻想来反击。这个电影故事的形成在《我是说谎者》的第六章。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导演,其中有一大部分是就是费里尼自己,另有一部分用了夸张的笔锋。

在这个故事中,作为主角的导演受到“理性世界”的压迫,他的编导责怪他的剧本不能带给人反思;而他的制片则要他记住观众与投资之间的商业定律;他的妻子总是要他讲真话;他的演员总是缠着他讨论如何表演;还有人想了解他对人生的看法、拍片的意义等等其它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一切都让人了烦恼不堪,但是他仍然坚持走自己的路,但是在这时他仍然找不到他的烦恼何在,只有在他最后让这电影半途而废了,他才终于明白,他所要做的只有真心的去爱现实或想像中出现在脑中的形象,而不是去赋予他们以理性的虚假的形象,让他们自己来行动生活,这样他就可以在生活和艺术两方面都得到解脱,才能不怕说谎,不怕在电影中虚构,把电影变成生活的一场庆典,而生活本身也应该就是一场庆典。

这就是费里尼的对生活的看法,也是他对电影的看法。这也是他的电影中的启发。

 4 ) 手法细腻 含义丰富

  《八又二分之一》属于意识流派作品,导演费里尼通过讲述一个中年导演在生活与事业中遭遇的数个波折,将当时社会的一种令人窒息的,使人迷失自我的境地表现出来。这部电影由梦境、幻境、现实交错重叠构成,具有十分强的心里感情色彩,具有一定的观赏难度。
  电影是时间艺术和空间艺术的综合体,时空艺术在这部影片中得到了充分体现。本片多次运用了闪回,中断,复原,停顿等电影时间和特殊表达方式,构建了一个充满幻想,甚至难以理解的电影世界。片中梦境与现实的穿插大多数是直接进行,并无明显过度,使观众误以为幻境即为真实,而之后才得以猛然醒悟,那只是主人公甚多的幻想而已。如片中,有一段是在记者招待会上,面对众多媒体的刻薄问题人物显得手足无措,接着出现了他钻入桌子下面,并从右口袋中取出手枪自我了断,以求摆脱窘境的一系列画面,这一段幻想与现实的衔接十分紧密,使观众信以为真,达到了十分成功的“误导”作用。还有一段是基多与妻子露 伊莎在休息时巧遇可情人卡拉,敏感的妻子当即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而基多戴上墨镜,产生了妻妾情同手足,其乐融融的遐想。这当然是极不合理的,但这不合常理的遐想却影片增色不少,起到了十分重要的反讽作用。片中还有同时处以绞刑,与已故的父亲的对话,童年沐浴,童年时代的“胖女人”面向大海歌唱等多个虚幻的情节,无一不推动着这部电影的发展和情感的迁移,可见这些营造出来的意识的的错乱场面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剧中的经典台词颇多,这些对这部难度较大的影片的理解有所帮助,并起到了凸出导演意图,表明导演态度的作用。比如大教主队“它可以腐化也可以圣洁千万人的心灵”这句话来诠释宗教。妻子队基多说:“只有你自己了解你自己。”来体现出基多的伪善。编剧说的“我们不可能在虚无中来来往往”……这些话语的出现实际上成为每一个情节的所想表述的感情的寄托点,可以引起观众的共鸣,起到表白编导理念的作用。
  本片结构复杂,但终究是在为同一个主题服务,由什么讲这些零散的画面攒连起来的呢?片中的魔术师便是一个重要的“线”。这条“线”在影片中虽然只出现了两次,但却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串联作用。精通“读心术”的魔术师第一次出现将情妇卡拉的心理表现出来,也表现了基多的态度。此处既推动了剧情的发展,又增添了感情色彩。魔术师的第二次出现是在片尾处,此时基多已经决心放弃拍摄影片,他再次解读基多的思想,并将他决心悔改的心意传达给妻子露 伊莎,最后两人牵手加入狂欢的人群一起跳舞,暗示着两人的心结已经打开,获得了心灵的重生。“魔术师”是以一种旁观的客观的态度来看待剧中情景的,没有添加任何的感情因素,反作为一个点,一条线,将影片的结构清晰化。
  《八又二分之一》体现的东西太多,是具有巨大挖掘空间的影视佳作。由于每个人的观赏心理的不同,对这部影片也会产生不同的感受。但是,作者所表达出的几对矛盾仍然是显而易见的。
  其一是中产阶级的人们对生活的疑惑和忧虑。片中以爱情为模板,映射出一个不可忽略的社会现象。基多与露 伊莎的爱情名存实亡,因为基多的贪婪和虚伪,这正好映射出当时金钱下的感情的腐坏,而基多与卡拉之间的感情也是对社会风气的一种无情揭露。感情的缺乏和安全感的匮乏使得人们走向歧途,而基多与克劳迪娅之间的感情,实则为基多单方面的精神寄托,克劳迪娅仅认为基多是一个自私的人罢了。这一切的矛盾都源自人与人之间不信任,互相猜疑,当然也源于人本身虚伪做作的行为。导演尖锐的指出了这个矛盾,希望社会能坦然面对这个问题,并给予期待,片尾的设计便体现了导演对社会寄托的期望。
  其二是人的渴望自由的天性与宗教道义的矛盾。主人公小时候因看“胖女人”跳桑巴而被处罚,宗教将“女人”与“神明”相隔离,相对峙,这是一种极不公平的态度,可见宗教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对人们难免是有一定的消极影响的。而剧中有一个镜头是小基多此事被处罚,接着镜头转接到圣女雕像上,雕像也是女人的形象,既然宗教认为两者对立,又为何要有这尊雕像呢?这的确发人深思。女性是柔美的象征,是美好的体现,而宗教既然是倡导“美”,何以不让两者并存呢?
  其三,社会对人的一种压抑导致人性的扭曲。片中所体现的社会是充满了金钱利益的资本主义社会,女演员故作优雅来抬高身价,基多在遐想中制定妻妾共处的“规矩”,制片人满口的哲学道义只是为了凸显身份,这些剧情都体现了社会对人的一种过分压抑,人与人的关系是沉闷的,缺少真诚沟通的,这样的社会状况是可怕而可悲的。
  当然这部经典之作,还有许多闪光点等待有心人去探究吧。
  《八又二分之一》给人一种感觉,是一些无法用评议或文字表白的东西,或许,这正是它成为经典电影的原因,也是它难以被超越的原因,我们应该用更深远的眼光去探索,一定可以获得更多的感悟。
                                                                 

 5 ) 《8½》电影剧本

《8½》电影剧本

文/〔意大利〕费·费里尼等

译/袁华清

《8½》是享有国际声誉的意大利著名导演费德里科·费里尼于1963年拍摄的影片(与费里尼合作编写剧本的有恩·弗拉亚诺、图·彼内利、布·隆迪。)在五十年代,费里尼曾经拍摄过反映下层社会人民生活的属于新现实主义的电影作品,其中最著名的是《道路》(1956,剧本见本刊1983年第6期)和《她在黑夜中》(1957,又译《卡比利亚之夜》),曾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六十年代,自《甜蜜的生活》之后,费里尼拍摄了一系列创作个性更为突出的影片,如《8½》、《费里尼:萨蒂里康》(1969)、《费里尼——罗马》(1972)、《我的回忆》(1975)、《费里尼的卡萨诺瓦》(1976)等。影片《8½》把回忆、幻想、意念和追求融在一起,因此从内容到形式都较难读解。他则自称“这是一部伤感的、几乎是阴郁的、但又是地地道道的滑稽片。”本刊曾于1983年第2期上介绍过法国结构主义理论家克里斯兴·麦茨分析这部作品的结构的文章。现刊载剧本全文(选自《费里尼的四部电影著作》,意大利米利诺·艾诺出版社,1974),供研究。

——编者

市内街道·外景·白天

一辆小汽车在马路上缓缓行驶,慢得几乎要停下来了。驾车的是古依多。透过挡风玻璃只能看见不计其数的小汽车。这些式样各不相同的小汽车也慢得快要停下来了。

古依多看看四周:前后左右全是小汽车。交通堵塞状况严重。

古依多旁边停着一辆车,方向盘后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的脸跟古依多的脸相距只有几厘米。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线条刚毅,髭须刮得干干净净,镜片后边藏着一双叫人莫测高深的眼睛。

他俩透过车窗玻璃,久久地、默默地凝视着对方,象是在观察养在玻璃鱼缸中的一条古怪的鱼。他们的目光中没有同情和谅解,只有一种令人寒心的憎恨——由于被迫挨得这么近而烦恼,进而互相憎恨。古依多移开视线,转而看着前方。前面那辆车子的驾驶者是一位女郎,头发乱蓬蓬的,衣服皱得不成样子,正对着后视镜涂脂抹粉。古依多试图看清她那张在后视镜里一闪而过的脸:那是一张衰老、伤感、毫无生气的脸,谁见了都会反感。

女郎在后视镜里瞥见了古依多的面孔,觉察到了他的目光。她眯起自己那双近视眼,在后视镜中搜寻他的目光;片刻后,她也就不看了。

另一边的小汽车中坐着两个男人:一个老头,一个小伙子。他们热烈地交谈着,仿佛没有意识到眼前的状况。他们不停地谈着一个神秘的、对他们来说是十分重要的话题,以至忘记了其余的一切。

后边是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内部装饰得如同一间客厅。一位美丽的女郎懒洋洋地斜倚在后座上,她半裸着丰满的身躯,一双细嫩的小手试图遮住白皙的、发达的酥胸,低垂着眼睛,唇上浮现出一个似有若无的诡谲笑靥。

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发出徒劳无益的抗议,但听起来却象在求援。古依多摇下车窗玻璃,企图找到一条通道开出去。

街上的汽车密密麻麻,一望无际,宛如一条冰封的河流;两旁的玻璃大厦耸入云霄,好似不可逾越的堤岸。喇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多。古依多把脑袋缩回车内,也毫无道理地开始鸣笛。他露出了焦虑的神倩,亟待离开车流,获得自由……他越来越起劲、越来越无所顾忌地鸣笛;其他汽车也发出了绝望的,抗议的喇叭声。这些声音汇成一支不和谐的刺耳大型协奏曲,充溢着这条漫长而宽阔的街道。

古依多继续绝望地鸣笛,与此同时,他的目光注视着车窗玻璃和框架之间的细缝。他看得入了神,产生了幻觉……

他的灵与肉仿佛都已浓缩在他那渴求自由的目光中。于是本片主人公的整个躯体旋即化作一股蒸气,透过这条细缝徐徐逸出车外,飘过小汽车的闪闪发亮的金属车顶,飞快地升到高空。

小汽车之间的距离顷刻间缩小了;玻璃大厦和汽车喇叭的绝望协奏曲消遁了,仿佛陷进了深渊。

本片主人公在天空和大地之间翱翔,怀着幸福和自由的激情在高空遨游。一股劲风支撑着他;有时他顺风滑翔,然后稍微一蹬脚,再往上升。下方波光粼粼的大海已经十分遥远。但大海似乎对他产生了一种不可抵御的引力,这种引力是由欲望和突然产生的恐惧构成的。他害怕坠入大海。

果然,他担心起来了。使他欣喜若狂的幸福感渐渐变成一种莫名其妙的惶惑。他发现自己的腿上缚着一根绳索,阻止他继续往上升,同时又以某种方式起着导向作用。

为了挣脱绳索的拉拽,古依多不停地搏斗着。他的目光顺着这条把他和大地维系在一起的长绳往下望,在下面的海滩上看见了一个小黑点:一个男人握着绳索的一头,控制着他的飞行,仿佛他是一只风筝。

此人从头到脚裹着绿色的紧身针织服,还披了一件领子很高的短外套,戴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头盔:象是科幻小说中的人物。他身后是一片树林。一个中世纪王子打扮的男子骑马站在树林边缘。他使劲把本片主人公往下拽。主人公反抗着,越来越怕会立即掉进大海。

主人公被拽下,又挣扎着往上;他再次被拽下,失去了平衡,手脚在空中乱舞。最后,来了个倒栽葱,飞快地朝那片闪烁的水面往下掉……

旅馆房间·内景·白天

电灯陡地开亮,惊醒了睡在床上的古依多。他眯着眼睛,朝一个来回走动的女人身影瞅了片刻。一只手碰到了他,把他彻底弄醒了。他只好睁开眼睛:一个年轻小伙子挺直地站在床边。这是医生,手脚麻利,动作敏捷,十分自信。医生掀开他的被单,让他露出胳膊,准备给他量血压。

医生:请您露出胳膊,只要一会儿……

这种冷冰冰的、不容反驳的职业语调驱使古依多乖乖从命,尽管他的动作还很不自如。医生用一条布带缚住他的胳膊,坐到床边给他量血压。

医生:好,谢谢。请您放松一点。

另一张床上乱七八糟地摊着许多书报杂志,电影剧本和好几堆照片。古依多伸出另一只手,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看是几点钟。

站在床那头的女护士问他:“请问您多大年龄?”

古依多(马上答道):四十六。

护士记下。医生敏捷地解掉布带。

古依多(略感不安):血压很低……对不对?……

医生:请脱掉衬衫。您是第一次接受治疗吗?

古依多(一边脱衬衫,一边犹豫不决地):嗯。

医生:以前得过重病吗?

古依多:没有……好象没有……小时候得过猩红热……有一次患了黄疽病……

护士记了下来,然后对穿着背心的古依多说:“背心也脱掉。”

古依多迟疑片刻后,脱掉了背心,裸着上身坐在床上。

医生:喂,您现在正在拍什么片子?

古依多没有回答。

医生:躺下。

古依多从命。医生触摸他的肝区,装作没有看见古依多的询问性目光。

医生:又是一部没有希望的影片吧?

有人敲门。门旋即打开,一个年纪尚轻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黑发油光发亮,象顶钢盔似的扣在白净的脸膛上。他的眼睛发出金属般的闪光,身上穿着华丽的室内便袍,手里拿着一本精心装订成册的电影剧本。

他就是梦中那个骑马站在树林边缘的人。他讲话时声音一直压得很低,面部表情纹丝不变,两眼怔怔地望着虚空。他冷漠,超然,对自己信心十足。他看见医生和护士后,止住了脚步。

卡里尼:唔,我过一会儿再来。

古依多正要让他走,医生却让他留下。

古依多表示同意。医生用听诊器听古依多的背部。

卡里尼走向另一张床,把手里的电影剧本撂在枕头上,拿起几张照片,心不在焉地看着。

古依多凝视着剧本,然后抬眼望着卡里尼那张漠然的面孔,想猜出他在想什么。卡里尼不理会他的探询目光,继续翻着其他照片。

古依多:看过了吗?

卡里尼作出了一个无动于衷的回答。

卡里尼:嗯。

他把一帧半裸女人的照片塞到古依多的鼻子跟前。

卡里尼:她是谁?

医生:呼吸。使劲。再来一次。呼吸。再来一次。您可以穿衣服了。(他挺直身子)

古依多找来衣服穿上,同时用颇为明显的不悦口气对卡里尼说:“你讲吧。”

卡里尼:我想跟你详细谈谈。以后谈吧。

医生开好处方交给护士。古依多起床,走到镜子跟前左顾右盼。

医生(对古依多):您疲劳过度了。谢谢。请穿好外衣吧……这姑娘挺漂亮,美国人吗?……圣水,空腹服用,每次三百克,共服三次,每隔十五分钟服一次。泥疗,二十分钟。泥疗后沐浴五到十分钟。这是医嘱。(交给古依多)

古依多对着镜子,发现里面是一张睡意尚浓的脸,有点浮肿,还带着怠倦的神色。[化]

温泉公园·外景·白天

树丛中的一个小乐队正在演奏一首嘹亮的轻音乐名曲:《轻骑兵》,《农民诗人》,抑或莱昂卡瓦洛(注1)的某支曲子。

温泉公园很大,挤满了各种年龄的人,大多数是老人。温泉在公园中央,四周是林荫道和修葺得十分别致的花坛。人们朝温泉拥去。温泉那边正在分“圣水”。人们排着长队,耐心等待着轮到自己领水。

古依多同其他人一起站队,慢慢接近泉边。他用好奇和惘然交杂的目光环视四周,看着身边这些人的面孔,看着稍远处的游人:他们一边在林荫道上悠闲地漫步,一边手持杯子,啜饮着里面的泉水。

小乐队奏出嘹亮庄严的旋律在所有人的头顶上方回荡。古依多接近了泉边,前面没几个人了。他想看看泉眼,但前方只有一个柜台,柜台后面空无一人。从柜台下伸出一条条女人的手臂——但看不见她们的身体——陆续收回空杯子,把盛满“圣水”的杯子递给在旁边等待的人。

终于轮到古依多了。他没有伸手取水,而是靠着柜台向前探出身子,怀着好奇的心情乐滋滋地窥测着。

他看到下方有一尊大理石雕像,泉水从雕像中涌出来。许多系着围裙的姑娘不停地俯身灌水,把杯子注满,然后直起腰身,把杯子递上柜台。姑娘们都很年轻,虽然活儿很累,而且没有停歇的时候,但她们却聊个不停,还时时发出笑声。古依多蓦地看见正前方,在柜台后面,站着一位美丽端庄的褐发姑娘,正笑吟吟地把杯子递给他。

周围的现实的喧嚷声和话语声戛然沉寂,姑娘身边围绕着一种虚无缥渺的肃穆气氛。她的衣饰固然与其他女郎相仿,但她显然是古依多幻想中的产物。

古依多(神驰魄荡地凝睇着她):谢谢……

他想再说几句,春风满面的姑娘等了片刻,但他找不出话来,无可奈何地呆着。姑娘消失了。排在古依多后面的一个老太太用力推了他一下,他拿着水杯朝林荫道走去。古依多停下,好奇地看着手中那个带有刻度的杯子,眠了一口杯里的“圣水”:显然没有任何特殊味道。

他处在心旷神怡的状态中。忽然,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卡里尼坐在不远处的一张小桌边,招手让他过去。古依多走到卡里尼跟前,在一旁坐下,脸上露出不悦和焦虑的神色。周围的几张小桌都坐满了人,古依多更加不愉快了。

卡里尼面前放着一本杂志,上面有一页纸,他看着古依多的脸,用惯常的口气讲话。

卡里尼:你说吧,我是不是也要把这份意见书送交你的制片人……我不想做对你不利的事。

古依多的脸轻轻抽搐了一下。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算是回答。

古依多:别考虑这么多。是我叫你来的。念给我听听。

卡里尼开始念意见书,不时停下来看一眼古依多。

卡里尼:读第一遍得到的明显印象是,这个剧本立意不明确,或者说缺乏一个哲理前提,只是一系列十分偶然的情节的罗列,或许……这些情节“很有趣”,因为它们似乎很真实。人们不禁要问:作者的目的是什么?想让我们思索吗?想吓唬我们吗?剧本的开头几行就暴露出它缺乏诗意灵感。

卡里尼停止读他的书面意见,改用口头语言和比较友好的口吻继续评论。

卡里尼:……真对不起,你知道吗,这大概令人痛心地证明,电影比其他艺术落后五十年……(他笑了笑,但马上又一本正经地接着念他的书面意见)……这个剧本有时似乎具有决裂派电影的……种种缺陷,但没有那种电影的任何优点……

古依多默默望着他,刚要讲话时,注意力却被这时正在邻桌就坐的一对男女吸引住了。男的约模五十岁,衣服崭新,考究得过了分。他自诩年纪还轻,决心消除年龄带来的不利因素,不免显得有些可笑。总的说来,他觉得自己生活得十分自在。他叫梅扎波塔。女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姑娘,身材颀长,腰肢婀娜,故意装出洒脱的样子。她也打扮得过于时髦,象是橱窗里的模特儿。她戴着一对稀奇古怪的镯子,当然还拿着两三本书。高兴时,她可以无所顾忌,笑得前仰后合,摆头晃肩。她的举止在一部分青年精神贵族中是很典型的。她十分关注世事世人,特别是她自己。她叫格洛丽亚。

古依多马上跟新来的人搭话。他仿佛再也不愿意答理卡里尼的无情评论了。卡里尼的话搅得他六神无主,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古依多:梅扎波塔!……你好!

那人转过身,认出了古依多,愉快地向他问候。

梅扎波塔:唔,你好!……怎么样?

二人握手。格洛丽亚露出一个更神秘的微笑,等着被介绍。

梅扎波塔(欢快地):你也上这儿来了!我们是第二天上这儿来。你要呆很久吗?(对格洛丽亚)格洛丽亚……这是古依多……

古依多(向格洛丽亚伸出手,对梅扎波塔说):是你女儿吧?长这么大了。

梅扎波塔(显得有点尴尬,但马上答道):她不是我女儿。这位小姐……

格洛丽亚落落大方地握着古依多的手,用习惯性的自然态度打断梅扎波塔的话。

格洛丽亚:格洛丽亚。格洛丽亚·莫琳。您好!

古依多(惘然地笑了笑):您好。请原谅。我刚才讲错了,不过,那也可以算是对您的芳龄的褒扬。

格洛丽亚(滑稽地鞠了一躬):多谢了,不过,我对您的情况却完全了解。普彼(注2)常跟我谈起您。

酒吧间侍者端着托盘送来两杯鲜橙汁。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侍者走后,格洛丽亚坐下。古依多把他的躺椅朝两位朋友的方向移了移,随即坐下。

梅扎波塔:你怎么样?就你一个人吗?妻子呢?

古依多:就我一个人。

梅扎波塔(装出轻松的样子):更好!(微笑,换一种口吻)我的意思是,一般来说更好。(象讲一个人所共知的情况似的)……你大概知道了我和蒂娜的事,对不对?我们等着离婚。(他笑了笑,仿佛这是一件好事)

古依多:噢……

梅扎波塔:所以,你在这儿看见了我们……(指着格洛丽亚)……看见了我们俩。我们订婚了。

古依多(露出愉快的笑容):哦……祝贺你们……

格洛丽亚点点头,做出一个嘲讽的感谢动作。

格洛丽亚:普彼,把烟给我。

梅扎波塔:拿着,亲爱的……(对古依多。)……嗨,真好哇,古依多!看见你真高兴。正在搞新片子吧?这是一个适合构思的理想场所,对吗?又清幽,又干净。

古依多(岔开话题,指着卡里尼作介绍):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是法布里齐奥·卡里尼……作家……

卡里尼站起身,先后跟格洛丽亚和梅扎波塔握手。

格洛丽亚(对卡里尼):认识您真高兴。您知道吗,我是您的崇拜者。

他们在交谈。古依多陷入了沉思,不再听他们讲话了。他又想起了卡里尼的评论,明显地感到不安。

卡里尼:不胜荣幸。小姐是演员吗?我肯定见过您的照片……

格洛丽亚:演员?嗯,我有当演员的野心。(笑,然后该谐地)野一心一很一大……但到目前为止,只是有野心而已……

梅扎波塔:她是大学毕业生,学哲学的。

格洛丽亚:还没毕业。正在写毕业论文。离毕业还有一段时间。

卡里尼:论文写什么内容?

格洛丽亚:一块硬骨头:《当代戏剧中人的孤独性》。

这时古依多用两个手指头拿起卡里尼的书面意见,擎在远处默默地、若有所思地看着,然后撇撇嘴,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算是对它的评论……

[化]

小火车站·外景·白天

小火车站上几乎空寂无人。共有两三个带有顶棚的站台,中间隔着铁轨。一列货车在一号站台旁慢吞吞地挂车皮。这时是下午两点。古依多在二号站台等人,他觉得很热,心里很烦。

古依多(自言自语地):她不来就好了。

他怀着不由自主的漠然心情,恹恹地望着一列火车从轨道尽头冒出,飞快地朝车站驶来。车头在他面前驶过,停了下来。旅客纷纷下车,挤满了站台。古依多用不怎么热切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他朝车头走几步,然后折回来朝车尾走几步。他看看身边经过的人,又看看车门和车窗。他没找到要等的人,但他似乎并不懊恼,只是感到诧异。他停下脚步,来回望着月台的两端,又瞧瞧火车。没人下车了。列车长从头到尾巡视着各节车厢,关上敞开的车门。

古依多朝左右两边看了最后一遍,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仿佛感到轻松的微笑,然后双手插进口袋,迈着自如的步子,朝地下通道走去。挂车皮的那列货车慢慢驶离一号站台,车站大楼重新投入眼帘。这时,从一号站台方向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古依多止住脚步转过身……

轨道那边的站台上站着一个年轻女子,正朝他挥手,欢快地喊他,向他打招呼。旁边站着一个推着好几只手提箱的搬运夫。

古依多很纳闷,下意识地感到不悦。但须臾后,他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个欢乐、亲切的笑容。

古依多(朝着那个女子大声问):你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那个女子指着地下通道入口处,大声、欢快而平静地答道:“地下通道。”

她耸耸肩笑了。一身淡雅的衣服很入时,但考究得有点可笑,是旅行服。她就是我们在影片开头的梦境镜头中看见的女郎。她的丰腴的体态,安详的神情,白嫩的皮肤,以及漂亮的脸蛋,使人想到十九世纪的典型美女。

那列挂车皮的货车慢腾腾地开回来,把她遮住了。

古依多朝地下通道而去,踏着坚定有力的步子走下台阶。他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想法和念头。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正是他该做的。他消失在半明半暗的台阶底部。

不久,他在一号站台出现。那个女子名叫卡尔拉,正好朝出口处走来,身后跟着推行李的搬运夫。古依多迎了上去。

古依多:我刚刚在那儿……没瞧见你……你好吗?(他偷偷朝四周瞟了一眼,飞快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接着说)……带了这么多东西!五个手提箱!

卡尔拉:只是几件衣服……也有晚上穿的……晚礼服嘛,你知道,是很占位置的……

古依多:可是,你要知道,这儿一到晚上就睡觉,没有夜生活……

卡尔拉不想放弃过社交生活的计划。

卡尔拉(含着微笑,用平静和乐观的口气坚持着):这儿风景优美,季节也正合适。举办几场时装表演,开几次舞会,都挺不错……就在我们的旅馆里开嘛……

古依多(不耐烦地匆匆打断她):有件事……我住的旅馆客满,一个房间也没有……况且这儿熟人很多……只好把你安顿到别处……一个很好的旅馆……

他们走出车站,来到小广场上。古依多匆匆走到他的汽车旁。这是一辆很豪华的弗拉米尼亚牌汽车。他喊搬运夫过去。

古依多:到这儿来!……[化入]

餐馆·内景·白天

门从外面推开,卡尔拉入内,古依多随后。店里冷冷清清,几排桌子旁空无一人。一种凄凉的感觉立即攫住了古依多。他拽住卡尔拉。

古依多:算啦,咱们走吧……到旅馆后,我给你拿两个夹肉面包来。

卡尔拉也有一点吃惊,但她沉着地笑笑决定不依从他,不离开这儿。

卡尔拉:这儿很好。我饿了。你吃过饭了,我还空着肚子咧。

古依多耸耸肩,马上表示同意,但脸上仍然挂着不愉快的表情。

古依多:你不觉得这儿太冷清吗?

卡尔拉:反正这时候到处都一样……三点钟!咱们终于在一起了,我是特意来的,对不对?(她温柔地握着他的手,嗅了嗅空气,心满意足地补充道)你闻闻,多香呐……

厨房门口出现了一个胖乎乎的年轻女郎,腰间系一条没扣钮扣的白围裙,手上拿着一块餐巾,她显然正在吃饭。她的谆厚、善良的模样,马上引起了古依多的好感。

他想一本正经地跟她讲话,但语调却象开玩笑似的。

古依多:您好哇,我们想马上吃饭,有什么现成的吗?

女郎(用同样的语调回答):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请坐……

古依多没有在女郎指给他的那张桌旁坐下,而是进了厨房。

卡尔拉(低声问女郎):请问,盥洗室在哪儿?

女郎在她前面引路。卡尔拉一面走,一面补充了几句,象是怕丢了古依多的面子。

卡尔拉:火车上脏得可怕……手都弄黑了……

古依多这时正带着惶惑的心情打量着四周,根本没听她说话。他从盘子上拿起一个橄揽,咀嚼了一阵子,后来由于不知干什么好,就信步走到盥洗室门前,推开门,靠在门框上。

卡尔拉正对着洗脸池上方的镜子认真梳妆打扮:梳梳头,把梳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小包,退下戒指,洗手。古依多的在场丝毫不使她难堪,相反,她用满意和平静的声调和他聊了起来。

卡尔拉:我在看着……这条印花连衣裙……坐了两个钟头火车,几乎连一道皱折也没有……是一种新产品……挺好看,是吧?我在《时装》杂志上见过类似的连衣裙……真不想跟你说我转了多久才买到……都快失望了……不过,你知道,卡尔拉一旦打定了主意……

古依多与其说是听卡尔拉讲话,不如说在欣赏她。他看着她那双浸在水中的柔软白嫩的手,激动地凑到她跟前,拦腰把她抱进怀里。

古依多:你真美!

卡尔拉美滋滋地扭动着身体,微笑着。

卡尔拉:干吗?……乖点,别闹……这儿不行……(挣脱他的拥抱)……现在不行,我饿……

卡尔拉和古依多面对面坐在桌边。卡尔拉吃得津津有味,她平静地,不慌不忙地,慢慢地,文质彬彬地啃着小排骨。古依多不想吃饭,但为了消磨时间,或者出于好奇,也不时从卡尔拉的盘里或侍者上菜的盘里夹一口尝尝。他听着卡尔拉讲话,看着卡尔拉吃饭,时而好奇,时而愉快,但他也往往走神,几乎忘了她的存在。

卡尔拉:可怜的路易吉,人真好……但我从来没见他满意过……你知道吗,我丈夫可不是那种能往上爬的人……他不会。他胆子小……但他不笨,很聪明……就是不会办事。需要别人推他一把……他一直在那儿工作,在切亚德公司,还是那点工资……你认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给他找个地方呢?你应该想办法帮他一把……我会很高兴的……

旅馆·卧室·内景·白天

卡尔拉和古依多挨着躺在床上。这是一个现代化的豪华旅馆,但笼罩在半明半暗中的卧房没有任何特色。古依多偎在卡尔拉丰满的肩膀上睡着了。卡尔拉眼睛望着虚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免得弄醒他。古依多终于睁开了眼睛,朝她笑笑。卡尔拉乘机换个姿势,伸伸胳膊。她也朝他莞尔一笑。

卡尔拉:这条胳膊都麻木了……

古依多:你可以抽开嘛……

卡尔拉:你睡得那么香……

古依多淡淡一笑,沉浸在甜蜜的温馨中。卡尔拉伸手从床头柜上拿了一包香烟。

卡尔拉(温柔,关切,爱慕地):想抽烟吗?

古依多:行……

卡尔拉:我给你点吧?

古依多让她点烟。

古依多(自然、喜悦地):谢谢。

卡尔拉把点燃的香烟塞到他嘴里,倒杯矿泉水自己喝了一半,递给古依多。

卡尔拉:想喝水吗?

古依多摇头。卡尔拉喝完水,重新在他身边躺下。

古依多(眯着眼睛问):你没睡好吗?

卡尔拉:我一直在想事。

她沉默着,呆呆望着天花板,尔后指着吊灯无精打采地说:“我在托马切利路的商店里看见过一盏这样的吊灯,一模一样,价钱是八千里拉。(思忖片刻,接着说)安在我的起居室里挺合适……

古依多轻轻抚摸她。

古依多:你的皮肤真白……你真美……

卡尔拉:是吗?……我该减肥了,起码减三公斤。

古依多:不,不,这样正好。

他眯着眼晴,拥着她的丰腴柔软的躯体。

卡尔拉(过了片刻,带着茫然的目光,用同样的语调):这个旅馆叫什么名字?……我要打电报告诉路易吉……他叮嘱我这样做……我离开家,他差不多每天都要给我写信……瞧着吧,后天准有一封信……他的信写得很动人……我要让你念给我听……这儿是王子旅馆吗?

古依多(神思恍惚地点点头,他快睡着了):是的。

卡尔拉(仔细观察他一阵,爱慕地说):你爱穿海蓝色的毛衣吗?一定很合适……我想给你打件毛衣……或许鹅黄色的更好……很雅致……给你打麻花针的……小圆领……冬天很舒服……

古依多半睁半闭着眼睛,拥着她那白净袅娜的躯体,一动也不动地躺着。他睡着了。突然,他发现自己走进一个小公墓,周围是辽阔的田野……

田野中的公墓·外景·白天

古依多站在一座小型建筑物旁边。这座建筑物有几扇镶着彩绘玻璃的狭长窗户,与殡仪小教堂相似,但不完全一样。周围与公墓相似,但也不完全一样。

一位中年妇女在教堂附近的小花坛中忙个不停,又是拔草,又是栽花,又是浇水。她的动作娴熟老练,象是一位全神贯注于整理屋子的主妇。不久,她找来一块抹布和一把扫帚,清扫小教堂的大理石台阶。

母亲:如果我们不想着这些,谁会想着呢?再说,这样我们良心上就讲得过去了。重要的是别空手而来。不能自私自利。看着你的舅舅吧,迟早要吃大亏的。你吃过饭了吗?想吃什么?

古依多(几乎觉得讨厌,用斥责口吻):算了,你会累坏的。(内心感到痛苦和疑虑)你是我妈妈,对吧?

母亲停止干活,回过头来看着古依多,十分感激他认出了她,脸上露出一个亲切感人的笑容。

母亲(低声):古依多!……(然后改用悲哀和颤抖的声音)永远没个完!我刚收拾完毕。从早到晚忙个不停……白费了功夫!结婚后什么别的也没干!我受不了啦!……

古依多走到小教堂门口朝里面张望。小教堂里空荡荡的。父亲坐在椅子上,旁边的地板上放着手提箱。他戴着帽子,神情悲伤,忧郁,孤寂。

父亲(向古依多打了个招呼,用亲切,然而哀伤,几乎带有责备成分的语调对他说):瞧,这儿的天花板真低……可以造高一点嘛,再高一点……我很不舒服……我希望……是另一种样子……很难看,古依多,很难看……你不能过问一下吗?我觉得很不舒服……你干点事吧……我希望……

古依多(焦急地):希望什么,爸爸?

父亲:我希望……我希望……

古依多觉得十分哀伤,忧心忡忡地打量着四周……

在花坛里干活的女人就在近旁,侧面对着他,姿势很别扭。

母亲(模仿记者的严肃语调):您的反潮流行为的局限性是什么?

古依多(厉声地):不知道。

母亲:劳驾,请您列举生活中使您感到最厌烦的十件具体事情……

古依多:我记不得了。

母亲(哀恸地):唉,古依多,古依多……你为什么要这样呢?(重新用记者的语调)您对自己撒谎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是在什么场合?(转而亲切地)你还咬指甲吗?

公墓的小路上走过一个小小的送殡行列:两三个涕泪涟涟的妇女,一个全副武装的宪兵军官,一个穿舞裙的舞女(她也在哭泣),两个假人,三个吃雪糕的小孩。

母亲头枕着古依多的肩膀,怀着越来越激动的心情,几乎一边啜泣一边对他说——

母亲:我应该怎么办,古依多?……我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啊,古依多,古依多。

她紧紧地,绝望地吻着他;可是,这不象是母亲吻儿子。可不是吗,把古依多抱在怀里的是他的妻子露易莎。

古依多恐怖地惊跳起来,使劲挣脱她的拥抱。

妻子:你大概累了,可怜的古依多。咱们回家吧。

古依多凄惘地望着她。

妻子:没认出我吗?我是露易莎,是你的妻子。你在想什么?

旅馆·走廊,楼道·内景·夜

古依多从走廊尽头自己的房中走出来,锁好门,朝楼梯口而来。他在电梯口停下,欲欲按钮,背靠墙,眼睛望着地面等电梯。蓦地,他觉得附近有人,慢慢抬眼一看,几步远的地方站着那位他在泉边见过的褐发姑娘。

她仿佛在等他,对他嫣然一笑。他也对她笑笑,可他的笑容却表明他承认自己令人反感地懦弱,令人反感地无能为力。他想对她讲几句话。

古依多:可是,您……

姑娘等了片刻后,笑着摇摇头,表示很失望,但由衷地怜悯他。她又消失了。

旅馆·走廊,楼道·内景·夜

宽敞的电梯徐徐下降,最后停住,电梯服务员从里面拉开活动门。古依多推开外面的铁栅门。外边站着一位年迈的神职人员,法袍上的红扣子和金十字架表明他是红衣主教。他要进电梯。他面色如土,怔怔地望着前方,身旁站着一个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的小教士。

古依多不知所措。红衣主教仿佛没看见他。不过,主教虽然没有瞧着他,却朝他点点头,请他回电梯。古依多遵命。电梯服务员关上铁栅门和活动门,电梯朝底层继续运行。

温泉旅馆·电梯间·内景·夜

古依多靠边站着,对面站着红衣主教。气氛令人难堪地沉默。古依多注视着这个面色如土的神秘人物。红衣主教仍旧不理他。

电梯到底层停住。服务员打开活动门和铁栅门,闪在一边让红衣主教出去。主教点点头,轻轻走出电梯。小教士跟上搀扶他。古依多微微鞠了一躬,在两位教职人士后面走出电梯。

温泉旅馆·大厅·内景·夜

大厅里到处是人。坐在厅角的两位老神甫看见红衣主教后立刻起来迎接,吻着他的戒指。这两位神甫同红衣主教及小教士在一起低声交谈。古依多步出电梯,用目光追寻主教,发现他跟这两位神甫在一起。这时,一个男子走到古依多面前向他问好。此人地位不高,唯唯诺诺,言语庸俗,但衣服挺讲究。他叫切萨里诺,是制片监督。

切萨里诺:您好,博士。我把几个老头子带来了。

古依多不知所云,恼火地听着他往下说。

切萨里诺:是找来扮演父亲的……

另一个男子上前打断切萨里诺的话,他好象也在等着古依多。那人挽起古依多的胳膊,把他带走,同时率直讲出了心里话。他的语气咄咄逼人,但他对这位导演还是很尊敬的。

这位新出现的人的一头黑发剪成短毛板刷型,他的体格健壮,身材魁梧,颧骨高高耸起,象是一尊古罗马雕像。他是制片主任布鲁诺。他身旁站着一个中年男子,那人穿着大衣,戴着帽子,围着围巾,腋下还夹了一个大皮包,一声不吭地呆着,令人肃然起敬。他是剧务。

布鲁诺:你听着,用钢筋水泥浇注,五千万里拉,用木头做,保险公司就不承担责任。你看怎么办?

古依多忿忿地把胳膊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古依多:注意,别挽我的胳膊。对不起,我不舒服,知道吗?另外,你应该系领带。

布鲁诺尽量克制自己。

布鲁诺:好吧,下次我穿上燕尾服。我要找工程师(注3)谈谈,我不干了,我走……

古依多不再听他讲话。附近一张软椅上坐着一个又高又瘦的标致姑娘,她向古依多挥手打招呼,提醒他说她早来了。她叫艾迪。

艾迪(酸溜溜地):您终于来了!

古依多(冷冰冰地向布鲁诺):谁让她来的?

卡里尼和艾迪旁边坐着一个脸色红润、头发已经全白的男人。他戴着眼镜,穿着很时髦的黑大衣,他看见古依多后,连忙站起来迎接。他是艾迪的代理人马蒂亚。

马蒂亚:可以问候我们的诗人吗?你真不错嘛。

马蒂亚挽着古依多,把他领到艾迪面前,用亲昵、热情、又带点警告意味的口吻对他说——

你知道吗,我让她放弃了签订两份合同的机会,就是为了等你的决定。可是,我们连剧本还没拿到手……我可以帮你的忙……

艾迪(懒洋洋地伸出手让古依多吻。她端坐在软椅中,用刺人的、但又含有敬意的开玩笑口气说):我只知道我在影片里要不断地换衣服,要讲法语。另外还听说我必须吃干面条。嗯,从一个月以前开始,我就吃干面条了。我体重增加了三公斤肉。

古依多乘机岔开话题,开玩笑似地摸摸姑娘,拍拍她的大腿。

古依多:肉长在哪儿?……让我摸摸。

艾迪佯装没听见,转身问卡里尼:您是编剧吧?……有我的角色吗?

卡里尼郑重其事地征询古依多的意见。

卡里尼:她应该演什么?

一位英国记者来了,他穿着时髦的运动服,手拿一只酒杯,坐到不远处的一张沙发上。古依多匆匆回答了卡里尼一句,忙着向记者问好。

古依多(对卡里尼):再说吧……(对记者)您好!

记者(用一种漠然和幽默的口气无精打采地用英语说):我不想打扰你……(意大利语)这个旅馆很漂亮……酒吧间(英语)很好……我只有两个问题……

古依多朝他淡然一笑,用允诺的口气保证接受他的采访。

古依多:过一会儿吧,一言为定……

他突然发现切萨里诺又出现在面前。

古依多:……什么事?

切萨里诺:那三个老头子。

古依多(对记者,英语):请原谅……

他走到一张沙发跟前。三个相貌毫无特色、但衣服穿得不错的老年人连忙毕恭毕敬地站起来。

古依多望着他们,打量着他们,跟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他对他们的唯唯诺诺态度感到讨厌。

古依多:很好,很好……

他刚想走开,切萨里诺拽住他。

切萨里诺:博士,您要哪一个?

古依多:他们的年纪不够老。

切萨里诺(十分惊讶地):那您要找什么样的人呢?三具尸首吗?(哈哈大笑,指着其中的一个老头说)这个人两个月前就死了!

切萨里诺指着的那个老头露出一个卑微的笑容,颤巍巍地张开双臂,象是说:的确这样,我已经死了……

温泉公园·夜总会·内景·夜

入夜,温泉公园变了样。中间那个亭子成了演滑稽节目的夜总会。周围支上了帐篷,撑起了海滩大阳伞,免得观众受到潮气的袭击。中间是舞场,四周装着耀眼的霓虹灯。外面是一圈餐桌。树林里也装着霓虹灯。一架聚光灯的光束照着乐队,另外几架聚光灯照着表演歌舞节目的演员。

观众是来此度假的洋洋得意的阔佬。上了年纪的女士们围着水獭皮领,丈夫们一本正经地坐着,这是一群很容易满足的民众。有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成了一张大桌子;古依多及下列各位坐在桌边:卡里尼,制片人帕切勋爵,以及陪同勋爵的一位妖冶的女演员(她从来不开口)。

温泉公园·夜总会·外景·夜

场记:

帕切对古依多十分尊敬和赞赏,使古依多觉得很不自在。一位美国记者不时向他提一个挖苦性的、击中要害的问题。这些问题很难回答,古依多又不愿意三言两语搪塞过去,因此感到颇为恼火。

格洛丽亚或许同古依多有同样的感觉。

梅扎波塔,格洛丽亚,布鲁诺,艾迪及其代理人马蒂亚,英国记者。

梅扎波塔喋喋不休地低声絮叨,其他人讲的话也毫无意义,平庸至极。古依多听着他们的谈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常常用冷嘲热讽的口气插上一两句。

近处的一张小桌边孤零零地坐着卡尔拉,她摆出一副矜持的架势,不时朝古依多投来一瞥佯装不在意的目光。古依多时时记起她就在近旁,于是便慈祥地、关心地瞧她一眼,然后又把目光移向他方。

莫里斯和玛娅在舞场上表演节目。莫里斯年约四句,穿着燕尾服,气宇轩昂,举止潇洒。玛娅是个美丽的褐发姑娘,身穿一件嵌有金银丝的紧身舞裙,眼睛上蒙着黑布,一动不动地站在一块黑板旁边。莫里斯讲话时稍稍带有外国口音,介绍节目时用的是节目主持人特有的自如语调。

梅扎波塔:我知道,你心里堆在想,我老糊涂了……我比她大三十岁……这又怎么啦?我也许是笨蛋,是老糊涂。那是要花钱的,不错,我全同意……这又说明什么呢?

古依多:可是,不。为什么?……我,哎,你想想吧……

梅扎波塔:你理解其中的原因吗?她为什么下决心跟我过日子?为了钱吗?当然。不过,反正这样挺好。我嘛,当然不抱幻想。要钱,是这样。可是我觉得她跟我很贴心,我一辈子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你见过她了。单纯,善良,不笨,有各种优点。只是为了钱吗?但现在许多年轻人也有钱!要多少有多少。

古依多:当然,没得可说的,她也爱你……

他们的交谈被公众的掌声打断了。玛娅蒙着眼睛站在台上,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一个七位数。

莫里斯(朝大家鞠了一躬):诸位请别怀疑,这不是简单的巧合,更不是作弊……我确实把内心的想法传递给了玛娅小姐……

莫里斯边说边走下台,来到观众中间,继续讲个不停。

人们在那张拼成的大桌边,继续交谈。

帕切:事实上,女人光靠卖弄姿色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如今还要才智……

古依多(再次用冷嘲热讽的口气说):劳驾,请别贬低才智。讲起来容易。咱们周围全是些白痴……

他又调头去听梅扎波塔讲话。这时从桌子那端传来卡里尼的一句俏皮话。

帕切:我们很喜欢才智,因为我们是知识分子。可是公众……

梅扎波塔:你知道吧,她完全让我自己决定,一点没想影响我。从来没提起过我的妻子和我的家庭,从来不责备我……

古依多:你是在哪儿认识她的?

梅扎波塔:她是我女儿的同学。

格洛丽亚(起了疑心,好奇地问):瞧你们俩在叨咕什么呀?

梅扎波塔:没什么,没什么……(对古依多)以后怎么办?老了怎么办?你觉得我可笑……我知道十年后我将成为老头儿……

古依多:你妻子的态度如何?

梅扎波塔:她受不了,恨她。可格洛丽亚,唉,你倒想想,不……嗯,所以,你现在老实跟我说,我是不是干了傻事?

古依多:不,不……如果你爱她……

梅扎波塔:是的,我爱她……因为她聪明……懂得怎样判断人,判断生活……你要知道,我们的性生活也很和谐……非常和谐……她选中了我,准有一个理由,你不相信吗?(对从身旁走过的侍者)……再给我来一杯威士忌……

格洛丽亚:不,你不能喝威士忌,只能喝柠檬汁。

梅扎波塔(高兴地对古依多):她已经象内当家那样管束我了。这可糟了。

格洛丽亚:求求你,普彼,别逞能。来一杯柠檬汁……

一片沉寂。他们发现莫里斯已经走到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正在表演另一个节目。突然传来了卡里尼的声音。

卡里尼:用十六毫米的胶卷,一切都能解决。只要五千万里拉……

莫里斯:那么,写吧!……开始……

玛娅笔直站在黑板前,她仍旧蒙着双眼。只见她用工整的字母写道:“服务费已包括在饮料费中。”

这个节目博得了大家的欢呼声和热烈掌声。莫里斯手里拿着一张纸,他把纸上写的内容展示给观众。左右走了一遍后,他把那张纸还给坐在一张小桌边的一位先生。接着他朝古依多的桌子走去,边走边说——

莫里斯:我想说明一点,我的节目不违法。我没有把我的意志强加给任何人。我只是传递我的想法。这是怎么发生的,我不明白,但它发生了……(对古依多)……劳您的大驾,先生,请在这上面写一个句子,一个方程式,或者一行诗……用任何语言都可以……不一定用我懂的语言……我不懂没关系,玛娅小姐不懂也没关系……相反,最好用我们不懂的语言……请吧,先生……

古依多:唔,不……让别人试试吧……我……

莫里斯:随便写什么都行……

古依多:您什么都能传递吗?

莫里斯:您写什么我就传递什么……

古依多淡然一笑,脑中涌现出一个使他乐不可支的有趣念头。他匆匆写了几个字,交给莫里斯。后者看后不知所云,凑到古依多耳根低声问了一句。显然他有几个字母没看清。古依多微笑着点点头。

莫里斯:准备好了吗,小姐?

玛娅:好了。

莫里斯(仔细观看着那张纸,眯起眼睛,随即又张开眼睛,运了一口气):写吧,开始!……

玛娅不慌不忙地写出了几个很大的字母:“ASANISIMASA”。

莫里斯读了一遍,转身对着古依多,象是问他写得对不对。莫名其妙的公众默默等待着。

莫里斯:ASA一NISI一MASA……对吗?

古依多:对。

公众拍手。

梅扎波塔(问古依多):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古依多耸耸肩,露出一个颇为神秘的微笑……

村舍·厨房·内景·夜

一个妇女用双臂把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浸入装满葡萄酒的大木桶里。另一个同龄儿童随即被放进同一个酒桶。两个孩子欢快激动的喧嚷声充溢着这间简陋的大厨房。这里的光源来自一盏煤油灯以及炉膛里熊熊燃烧的火光。屋里到处是影斑,屋角漆黑一片。

这两个一丝不挂的小孩在酒桶里泼酒玩,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使劲给他们擦背。一个是他们的奶奶,典型的农妇面孔上布满了皱纹。另一个是乳娘,体魄健壮,头发淡黄,刚刚过了中年。孩子们在酒桶里玩得越来越高兴,简直到了如醉如痴、忘乎所以的程度。他们朝对方泼酒,叫嚷着,格格笑着,舔着溅在脸上的酒汁,并按孩童的习惯方式说出一些加音加字的句子。

米凯莱:奶奶……古依一噢一多一唷,在喝一噢一葡萄一唷一酒一喽!……

古依多:他也在喝!……奶奶!……米凯莱也在喝!……米凯一噢一莱一唷,喝一唷一醉一唷……一喽……

古依多喝得半醉,笑得合不拢嘴,讲不下去了。

米凯莱(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接着说):……喝一唷一醉一唷……(他也没把句子说完)

古依多(痛痛快快地大笑了一阵后,再次试图把话讲完):……喝一唷一醉一唷一了……

两个孩子互相泼酒,闹得不可开交……两位妇女一边给他们擦澡,一边高声咳喝道:“别动!……把手放下!……别舔!……别乱动,听见没有!……明白了吗?想挨揍吗?……瞧着,打你的屁股!”……啪!……屁股上重重挨了一下,他们反倒更高兴了。

奶奶和乳娘把两个孩子先后从酒桶中抱出来,象裹木乃伊似的用浴巾把他们裹好,使劲给他们搓背。他俩继续手脚乱动,又说又笑。

乳娘:这样好,这样好!……瞧着,明天你会觉得浑身有劲的!……别动,别动……

奶奶:上床……睡觉……

她俩用健壮有力的手臂抱起裹在浴巾里的两个小孩,爬上黑暗的楼梯,把他们送进卧室。

古依多看着乳娘那张安详的方脸。乳娘抱着他晃悠悠地上楼,走进黑暗的卧室。他很舒畅,很幸福,有一种安全感……黑影在他周围乱舞,天花板在黑暗中消失了……

村舍·卧室·内景·夜

这是一个简陋的大房间,一盏小煤油灯发出暗淡的光线。房角摆着一张挂有帷幔的大床。乳娘把古依多放到床上。被子中间隆起,里面焐着一个暖炉。孚L娘拿出暖炉,把古依多塞进被窝。古依多舒舒服服地躺在温暖的被窝中。

乳娘双手抚摸着被子,她的脸时而凑到他眼前,时而又离开,然后又凑上来。她的喃喃声在暗淡的灯光中回荡。古依多听不清她说什么,只听见这么几个词:“……十字架……以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

古依多赶紧在被窝里划十字。他快睡着了。他微张着眼睛,看着奶奶和乳娘在屋里踱来踱去。他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离开这儿的。头顶上方的帷幔呈现出神秘的线条,房间里的家具消失在黑暗中。煤油灯的光线投射在刚刷过白灰的墙壁上。古依多的目光从帷幔移向家具,最后停留在墙壁上。

风把百叶窗吹得嘎吱嘎吱响,窜进阁楼里形成涡流,发出经久不息的哀鸣。

古依多蜷缩在被窝里,进入了温暖,神秘、幸福、朦胧的梦乡……

温泉旅馆·门厅·内景·夜

深夜。古依多独自回旅馆。在柜台后面打瞌睡的守门人听见脚步声后,勉强睁开睡意浓重的眼睛。

守门人:博士,从罗马给您来过两次电话……是您夫人打来的。

古依多心头顿时浮起一丝不愉快的感觉。

古依多:什么时候?

守门人:第一次是一个钟头前。第二次是刚才,大约十分钟前……

古依多面露不悦的神情。

古依多(对守门人):请挂罗马,794722,加急。

守门人:没必要。这时马上就能挂通。给您接到房间里去吗?

古依多:不。我在这儿接。

守门人挂电话。剧务从半明半暗的楼梯上走下来,到古依多跟前。

剧务(低声):美国演员来了……在那边……已经等了两小时。

古依多既好奇,又烦恼。他朝门厅后面的那个冷冷清清的大厅走去,在门口窥探了一下。

一个衣冠楚楚、个子很高的男子头枕在沙发椅的靠背上睡着了。剧务想去叫醒美国演员,但古依多马上拦住他。

古依多:不,不……让他睡吧……明天再说。

他回到门厅。电话铃响。

守门人在柜台后接电话,朝古依多挥挥手,让他进电话间。

守门人:喂……博士,罗马来的……

古依多没进电话间,而是走向柜台,从守门人手里接过话筒。

古依多:喂,是我……

接线员小姐(用职业语调说):罗马……来了……说吧……

听筒里立即响起几个混乱的声音。

古依多:喂……露易莎吗?

听筒里传出一个男人声音,开玩笑似地大声说:“是他,露易莎!”

一个女人马上接着说话。

蒂娜的声音:露易莎!是古依多……

听筒里隐约传来混乱的说话声和笑声。蒂娜对古依多说:“您这会儿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流浪汉?泥疗很管用吧,嗯?”

古依多辨别出了这些人的声音。他心里不大高兴,但强迫自己用开玩笑的口吻向他们问好。

古依多:你们好,蒂娜……你们好……让露易莎接电话好吗?

蒂娜的声音:好的,噢,她来了。

他马上听见了露易莎的沙哑声音,周围的人都在开玩笑,而她的口气却很严肃。

露易莎的声音:古依多吗?我给你打了两次电话。你上哪儿去了?

古依多:我知道。很抱歉。我在卡里尼的房间里……一直忙到现在。你怎么样?

露易莎的声音:你呢?……泥疗怎么样?你觉得有好处吗?

古依多:好象有好处……可我在这里也得工作……你呢?在干些什么?过得愉快吗?

露易莎用一种不言而喻的语调讲话。

露易莎的声音:跟往常一样。蒂娜,米凯拉和思里科都在这儿。我们在吉塔那儿吃了晚饭……

他们的交谈很难继续下去。

古依多:唔,是这样……吉塔……现在你要干什么?上床吗?

露易莎:上床睡觉……你打来电话时,他们正要走。你怎么样?过得愉快吗?……遇见什么熟人了吗?

古依多:闷死了!……可怕……你以为这儿会有什么事可干吗?这是疗养地……

露易莎不信他的话,她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露易莎的声音:可你连一个熟人也没碰到吗?一直是一个人吗?

古依多:几乎是这样……

他突然加上一句,象是为了表明他的忠诚,但也出于对远方妻子的真挚感情。

古依多: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呢?……到这儿来一下……行吗?……

他们的谈话突然被打断,一个女人的声音插进来,提了一个开玩笑的问题。

蒂娜的声音:嗳,这部影片你什么时候开拍呀?

古依多(不耐烦地),我哪知道!……算了,让露易莎讲话吧。

马上又听见了露易莎的声音。她用一种不加掩饰的焦虑口吻接着讲刚才的话题。

露易莎的声音:那么,我应该上你那儿去喽。真的愿意我去吗?

古依多已经有点后悔了,但却回答得十分肯定。

古依多:当然,当然愿意……随你的便……如果你高兴……你就来……

接线员的声音插进。

露易莎:如果你高兴,我就去……

接线员的声音:先生,时间加倍吗?

古依多:不必啦……晚安,露易莎……再见……你来吧……

听筒里传出乱糟糟的声音:露易莎和其他人向他告别。

露易莎:我应该什么时候去?……好的,再见……

其他人的声音:再见,滑稽先生……好好治病吧……再见……

通话结束。古依多挂上电话,若有所思地呆了片刻,然后慢慢上楼。

守门人:晚安,先生。

古依多:晚安。

旅馆·摄影拥·内景·夜

回到房间之前,古依多走进大厅,这儿临时布置成摄影棚。

墙上贴着许多演员照片和外景照片,挂着几块大黑板。拍片计划很宏大,但还没有开始实行。架子上放着置景模型和各种物品:剧本,皮包,服装,图纸,等等。

剧务坐在厅角一张桌子旁埋头工作。桌上有一盏灯,这是大厅里唯一亮着的灯。他朝古依多点点头,继续干自己的事。

古依多在模型、桌子和皮包之间踱步片刻,然后一长久观赏着墙上的照片。最后,他朝剧务点点头,默默走出大厅。

旅馆·古依多的卧室·内景·夜

古依多开门进屋。一片寂静,象是进入了幻境。曾在他跟前出现多次的那位褐发姑娘正在给他铺床,她现在打扮成旅馆服务员。姑娘扭头对他抿嘴一笑,仿佛在等他。

古依多没讲话,朝她笑笑,注视着她,怕她再次消失。

古依多(用冷淡的口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克劳迪娅。

古依多慢慢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一只手。她微笑着听之任之,但笑容中含有不安神色。古依多重复一遍她的名字:克劳迪娅……[化入]

古依多和克劳迪娅井排躺在床上。周围静悄悄,仍然是一片虚幻气氛。他们的话声听起来也有点虚无缥渺。

克劳迪娅:你愿意我留在这儿吗?你可以经常偷偷来看我。我无所谓。你明年还想来吗?……可以另起炉灶嘛……我等着你。也许你不想再看见我了。这也有可能……如果你喜欢我的话……想让我跟你一块走吗?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决不会……

古依多:你愿意跟我一块走?

克劳迪娅:你要是愿意,今天就走。我甚至不必回家打招呼……

古依多:咱俩离开这儿,另起炉灶……你不害怕吗?你要知道,我无法跟你结婚。咱俩将过一种什么生活,你晓得吗?……

克劳迪娅:分开更糟……

古依多:好好看着我。告诉你吧,我是一个胆小鬼……

克劳迪娅:我不信。即使你真的是胆小鬼……

克劳迪娅发疯似地吻着古依多,他也热烈地吻她。[化]

旅馆·卡尔拉的卧室·内景·白天

窗户紧闭,屋子里黑洞洞的。窗缝间透进一线亮光。床上躺着卡尔拉,她在沉睡,发出很重的呼吸声。她半裸着身体,额上渗汗。古依多在床沿坐下。不久,卡尔拉忽地睁开眼睛,凝视着古依多。她的一双小眼睛在半明半暗中发出神秘的光芒。古依多默默地望着它们,心里顿觉惘然。

古依多(故作轻松地):你以前发过高烧吗?

卡尔拉(用手来回擦着额上的汗珠,用稍稍变了调的声音回答):动不动就发烧。稍微不小心,马上烧到三十九度,四十度。但很快就退。我丈夫知道,他了解我,他不担心……

她用肘部支着床勉强欠起身,呼哧呼哧地喘气。黑暗中她的脸显得格外苍白。

卡尔拉:我热,渴得要命……

古依多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杯水递给她。卡尔拉一口气喝下。古依多困惑而冷静地观察着她,仿佛是初次见面似的。

卡尔拉(喝完水,朝周围扫一眼,微微一笑,用异样的声音说):我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你相信吗?

古依多(大吃一惊):什么?……现在是四点。当然是下午四点。你大概睡了十分钟……咱们听听医生的意见吧。另外,我想最好给你丈夫拍封电报。没什么严重的,但我们应该通知他,否则担不起责任……

卡尔拉先自己摸摸额头,然后抓起古依多的手按在自己的额上和胸口。

卡尔拉:瞧,多烫……真烫呐!知道吗,热度又上升了。大概有四十度。(躺下,用开玩笑的口吻)……你设想一下,如果我死了……

古依多:我知道这没什么……没事……如果我能一直呆在这儿,那就太好了。但我不能,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可以把你一个人撇在这儿呢……可是,你怎么想起来喝那么多水!……你不需要……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卡尔拉:我也不知道!……就那么点水……大家都在喝嘛……(她温柔、亲切地抚摸着古依多)对的,亲爱的,或许应该拍封电报……这样你就更放心了。你很害怕。你向来害怕担当责任……你如果牵扯进去了……给我点冰块吧……

古依多看着她发楞,没料到她用这种腔调讲话。大概是不由自主的。他递给她满满一杯冰块。

卡尔拉拿一块冰在脸上擦着,然后含在嘴里吮吸。

卡尔拉:你也想要一块吗,亲爱的?很舒服……

古依多(偷看一眼手表,开玩笑地):你说你要死了,可吃起东西来……

卡尔拉笑笑,继续吮吸冰块。

卡尔拉(用平静的、但仍然变调的声音):我两年前就立了遗嘱。真的,你要知道……反正立遗嘱不会使人短命……不……因为我还有哥哥姐姐,我希望死后房子归我丈夫。房子是我的。我希望他继续住在那儿。不然的话,那个可怜虫该怎么办呢?……我死后他再娶也一样,对不对?……

她掀掉被单扔在一边,露出半裸的白皙躯体,费劲地翻了个身。她继续说着,声音由于发热而更加沙哑。

卡尔拉:连床单也盖不住了……小时候我也发过高烧……热度很高,说胡话……说胡话,就是乱说一气……我在医生面前害羞!连上街也低着头,不好意思见男人……我以为自己的胸部太发达。我脱掉衣服,站在镜子前看来看去。是妈妈的镜子,有三块镜面……十三岁就长成现在这个模样,又高又大……

她忽地住了口,眼睛一合重新进入梦乡。古依多忐忑不安,又看一眼手表,不知该干什么好。他正想离开时,卡尔拉的低声呻吟使他的脚步迟疑了。他走到卡尔拉跟前,俯下身子小声唤道:“卡尔拉……”

他见卡尔拉闭着眼睛流泪,心头一热,关切地问:“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卡尔拉(仍旧闭着眼睛,用孩子般的哭啼声音说):我不想就这样结束……咱们给我丈夫一拍电报,他就会把我带走……我随身带了这么多漂亮衣服……

古依多觉得很有趣,笑了笑,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她又睡着了,这回睡得很熟。古依多轻轻站起,在稍远处坐下,倾听着她那沉重的呼吸声,观赏着她那丰润柔媚、袅娜姣俏的半裸躯体,渐渐地,他的整个身心深深陶醉了……。

寄宿学校·操场·外景·白天

寄宿学校的操场破破烂烂,一道铁丝网把它和街道隔开。那里正在进行课外活动,操场上尘土飞扬,四十来个身穿校服的孩子在奔跑,跳跃,你推我搡,或站在墙根唧唧喳喳地聊天。很多同学在玩球,几个同学在荡秋千。这副秋千有年头了,发出吱吱咯咯的响声。还有几个同学垂头丧气地呆在校监周围。校监是个小伙子,蓄着运动式长发,虎视眈眈地看着孩子们。街上的几个顽童不能进来玩球,只好攀着铁丝网朝寄宿学校的学生们嚷嚷,骂他们,或者给他们加油。

几个年纪较大的同学同铁丝网外面的两三个顽童讲话。一个穿校服的小男孩全神贯注地听着。古依多显然能认出,这个小男孩就是他自己。小男孩露出一种病态的急躁表情,仿佛明知这事做不得,但又按捺不住。

他从离其他人几步远的地方慢慢凑了上来。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要六分钱……每人六分钱。……你已经看见过她了吗?……好几次了!……怎么样?……我有四分。……你卖三粒钮扣,能得到六分。”

古依多看着自己校服上的金光闪闪的纽扣,本能地朝后面觑了一眼,象是怕老师会来。他又上前几步。

孩子们:她为什么叫莎拉吉娜?……我知道她在哪儿。……必须有钱,否则甭想看。……能从近处看吗?

小路·海滩·外景·白天

六七个男孩沿着小路朝海滩跑去,其中几个穿着寄宿学校校服。

跑在最后的古依多常常惴惴不安地回头张望。不久,他停住脚步,似乎拿不定主意是向前跑呢,还是回学校。

其余人不管他,继续往前跑。古依多终于向自己的好奇心屈服,拼命跑起来,赶上并超过了同学们。那几个顽童认识路,跑在最前面。近处传来海涛声,顽童们的话声清晰可闻。

顽童们:往这边!她就在那儿!那儿!

海滩上孤零零地屹立着一座水泥浇注的小碉堡,象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古迹遗址,也象是一个兽巢。门口附近有一个用石头垒成的灶,灶膛里冒出缕缕发出臭味的浓烟。灶膛里燃着牛粪,火上架着一口黑锅。

孩子们在这儿停下,紧挨在一起,仿佛本能地感到了害怕。他们很激动,但又惶惑不安,同碉堡保持着一段距离。有人开始喊叫。

孩子们:莎拉吉娜!……莎拉吉娜!……

没人出来,也没人回答。两三个小孩想再上前几步,但马上被其他人拽住。

孩子们:她很坏!……她打人!……等一等,她也许不在……不,她在。你没看见灶里有火吗?

于是他们蹑手蹑脚上前几步,重新喊叫。

孩子们:……莎拉吉娜!……莎拉吉娜!……我们有钱,莎拉吉娜!……

碉堡门口出现了一个腰圆肩宽、浑身是肉的女人。她约模四十岁,衣服破破烂烂,象是一个乞丐。她的体态虽然臃肿可笑,但并非完全不成比例,而且还保存着年轻时的某些姿色。她讲起话来气势汹汹,语不饶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她已养成出言不逊的习惯,看见这帮孩子后马上破口大骂。

莎拉吉娜:滚开!……滚开,小杂种!……狗肏的!……剐千刀的……滚开……

孩子们不知所措,几个胆子?

 6 ) 虚无与真实的角力

《8½》。
很少能见到思想片用喧闹衬托却不会影响思考的传达。
这是我对费里尼的看法起草雏形的电影。
这个雏形相当伟岸。这是我看过的最好的黑白电影,甚至要优于《第七封印》。
费里尼太擅长运用梦境和狂欢中的孤独。
不知拉康是否看过这个梦境追寻者的电影,是否会为他揭开自我的面纱。
一个不可知论者。一个虚无主义的拥趸。一个被个人化牵制的艺术领袖。一个意识流的电影诗人。
我热爱这样的大家:放弃情节论调,在思考的维度推进影像。

一部关乎虚无与真实,和真实象征的意义乃至自由的电影。
周遭的喧嚣。众人的乞求和逼迫。情妇和妻子的见面。没有剧本却建造起的舞台。甚至那个跳舞的工人。
这是现实,不是真实。这是被胡塞尔剥掉的那层表面。
Vito漠然以对,甚至玩弄让他沉默空虚的世界。
虚无的体悟,完全体现在Vito,这个灵感丧失的导演的身上。
他对一切的冷漠,他对自己眼前的空洞的探索,他对主教不断的询问和亲吻,都让人想到加缪笔下的莫尔索。
然而他不是莫尔索。因为费里尼不是加缪。
相较而言,费里尼更像一个右派化的萨特。他的消极和对虚无的态度,远不如加缪那样的战士。
幸而思想家不因态度和意识形态而论。这并不妨碍费里尼在我心中的伟大,即便我更倾向加缪的观点。
Vito更像《恶心》中的罗根丁,一个在荒谬世界中寻求自由的孤独者。
他的生命中仅有的启示被他牢牢抓住,完成了对荒谬的自由化。
这必然也是费里尼的自由。我们从电影的梦境-真实-幻觉的转化中可以看到一个沉思者对自我的公共剖析。

是的,梦境。Vito的幼年。他的父母。他对于众多情妇的操控和独裁。他在桌子下面对着太阳穴开的一枪。
他的故事如何才能够在梦境以外开展。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梦境是唯一清楚真相,却欲言又止的结构。
费里尼用他的梦境一步步引导我们,和他自己,走向意义的中心。
正是一次由现实陪衬的,心理和梦境的历险,让一次沉思的路径如同地图一般被揭橥于上。
拉康的梦境解析比弗洛伊德残忍许多。费里尼或许正是如是解析Vito的梦境。我们从梦境再回归相对应的现实就可以发现,那是一个被架空的灵魂。
Vito自己也不清楚意义。自己的,和他人的。
这是一个创举。费里尼,拉康和萨特的混合体。

个人化的笔触。但绝不是德里达。费里尼没有给出任何更多立场的答案。
如此众多的角色,如此嘈杂的人群。费里尼关心的只有一个。Vito,或者说,他自己。
电影的客观价值在费里尼处完全被消解。却相当成功地将微观宏观化。
费里尼可以将他的模型——或者说他自己——贴在公布栏内,以惊醒昏睡的众人。
无法评价。个人化注定会忽略很多,但也同时放大了很多。至少,窥视到真理一斑,这就是窥视的价值。

手法上的运用同样相当精彩。
费里尼运用了众多歌舞剧和舞台感很强的情节,让空虚有更强烈的呐喊声。
梦境-现实的转换需要很多考量。但每一处意识的转换都相当自然纯熟,没有一丝失衡。

佳作中的佳作。虽然是黑白电影,仍然很推荐。只是,同样相当难找。

蟾宫

 7 ) 本真性个人的空间

看了豆瓣的影评,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贴近这个电影真正要表达的东西。

这个话题很简单,“什么是真的。”以及“本真性的来源。”

影片两条线索,一条为导演的感情生活,一条为导演的天马行空的新片拍摄。这两条线索在后面因为电影里女性角色与现实生活的映射关系而交叠在一起。

电影展现两层悖论:

1 明明是来源于小时候自己的真实经历,却被人觉得是做作的。

2 明明是自己以为自己的真实感情流露,却被女人揭露是虚伪的。

电影因而追寻一个根本问题,“本真性的来源”,这里也有两层空间:

1 自己想象中的行动:吊死合作者,让所有女人和谐生活在一起,结尾的狂欢。

2 自己现实中的行动:停止电影的拍摄。

因此电影构造出三层张力的空间:

A 表述者与接受者之间的张力空间(红衣主教的所有表述于主角都毫无价值也是一个例子)

B 自我的实然与应然之间的空间

C 自我的谋划与实际可行行为之间的空间

因而个体像主角一样追寻一种本真性的生存,就是在这三个张力空间的内部运行,没有固定答案,其中凸显三层困境:

A 个人不得不寻求“承认”(黑格尔提出的问题),在这个过程中,必然有人与人之间如何达成“共识”的困境

B 个人不得不在意识中自欺(康德提出的问题),在这个过程中,不断识破自欺并上升为更高层自欺的困境

C 个人不得不在“烦忙”与“烦神”中度过(海德格尔问题),在这个过程汇总,不得不从旁人的要求与陷阱中脱身出来,实现自己存在的困境


虽然电影立意比较高,用视觉语言表达以上问题的尝试也很不错,但是元素过于多了,把这三个问题放置在统一不电影里完成,可能不是个很好的主意。即便如此,也应该将三个张力的空间融合于一个矛盾中,现在电影中的矛盾和情节复杂性太高了。

不过在1963年,在电影的各个环节还未成熟之时,实现出这样的一部电影,开创性也是相当了得。

 8 ) 《八部半》的“空间”分析

图文版见http://site.douban.com/251106/widget/notes/18421283/note/487419266/


费里尼拍摄《八部半》的时候,43岁,电影事业堪称到达巅峰。在此之前的一部作品是《甜蜜的生活》(1960年),夺得戛纳金棕榈奖。随之而来的,除了极大的声望,还有有世人对费里尼极大的期待。费里尼接下来要拍什么?他准备怎么拍?……在“举世瞩目”之中,费里尼完成了这部(在我看来的)最惊世之作《八部半》(1963年)。这部片子,讲述的是男主角——导演Guido如何构想并准备进行一部电影创作的故事——这与费里尼当下的心境和状态形成一种微妙的关系。

特吕弗(François Truffaut)在1963年的一篇影评中对《八部半》非常称赞:“关于医药的电影另医生头痛,关于飞行员的电影让飞行员生气,但费里尼的《八部半》却让电影人看着高兴……”

在这里,我试图选择影片的几个片段,来分析镜头语言对“空间”的“叙述”,或者说“表现”。也就是影片如何通过摄影和剪辑,如何运用镜头语言来展现事件“场景”的。这是一部交织着真实(现在)、想象(梦境)和回忆(儿时)场景的片子,真实的情境衍生出想象,牵连出回忆,宛若是在Guido(费里尼)的精神和心理上剖开了一个切面。


Scene 1 梦境:汽车逃脱

导演Guido的第一个梦:身处狭小、禁闭到令人窒息的汽车内(图1),马路上塞满了堵塞的汽车,诸多旁观者(图2)。终于从车窗挣脱逃出,滑翔(图4)、升空(图5),却被绳子束缚(图6),跌落入大海(图7),梦醒。费里尼以此作为开篇,强有力的表现力,奠定了整部片子的基调。


Scene 2 真实:露天剧场(白日)

为了讲述Guido的内心,影片有些镜头是以Guido的眼睛来看到的,在“Guido视角”和第三者视角之间切换。最典型的也许算是在露天剧场的一幕。

始于约6’28’’的片段,几个长镜头,展现了一副让我想起修拉的绘画的场景(也许因为晴好的天气下人们都打着遮阳伞),也在某些瞬间,也许因为镜头扫过人物的方式,让我到起雷乃的《去年在马里昂巴德》(1961年)。这几个镜头中的空间层次非常突出,近景(特写)镜头的人物、中景的人物和远景的环境,层层分明,通过人物所处的位置关系,将空间的纵深感与层次交代的非常丰富。而近景人物有些还对镜头微笑示意,做出反应,形成具有观察主体的视觉感受。(图7-图12)

(在此,需要一提的是,Guido在烈日之中恍惚看到了一个美丽白衣女子——她终于在片末出现,是Guido的一个演员朋友,象征着Guido对女性形象的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Scene 3 梦境:父母和妻子

整部片子中对空间表达最曼妙的桥段,大约从20’17”开始至23’17”,约3分钟(强烈推荐)。这一段,是长镜头与蒙太奇、近中远景镜头的完美结合啊!

这是Guido的梦境,在与情人的床榻欢愉之后,他梦到了父母和妻子。梦中,先是母亲直接出现在Guido的卧室,仿佛在擦玻璃(图13),这个动作持续到面对一大扇玻璃,场景被转换到一片看起来像是废墟的地方。父亲的身影也出现在玻璃的映像中(图14)。第一个摇动的长镜头开始跟随父亲的身影,但是视点高度却是不稳定的(这里是三维方向都在摇动的长镜头),捕捉父亲走进一座玻璃门——正是之前倒影出父母身影的“小房子”——宛若一座坟墓(图15-图18)。第二个长镜头,另外两个男人从另一个铁门走进这“小房子”(图19-图20)。玻璃窗、平滑的石材贴面、铁门——在这里,建筑的材料、室内空间与场所的空旷和室外废墟的粗野形成对比。

与长镜头相对的,几个剪辑镜头处理的非常好,用以表现空间(梦境)的断裂感和跳跃性,例如梦中父亲的出场方式(图15)。梦境开始于母亲,也结束于Guido与母亲的拥吻。这里有一个曼妙的经典蒙太奇手法,特写镜头对准母亲的手,而剪接到妻子的手,亲吻过后的女人(由母亲)变成了妻子(图21-图23)。

废墟之中的梦境,长镜头在视觉上是连续的,而蒙太奇的碎片式空间是断裂的,所有镜头经过剪辑,行云流水的组织起来,形成一种连贯的荒谬,真实的不真实。我相信,电影镜头语言对此空间的表达,挖掘出了真实空间中被忽视、甚至有可能无法实现空间体验——“相机眼”的空间体验与人体和人眼的体验是有差别的——因而,看起来超越了人对建筑空间的通常理解和体验,达到了梦一般的自由。


Scene 4 从真实到回忆:露天剧场(夜晚)到儿时洗澡

先插播一段昆汀对费里尼的效仿(致敬)。始于约29’35’’的一段舞蹈,在夜晚的露天剧场,其中女性角色的造型被昆汀用到了《低俗小说》中女主角乌玛·瑟曼身上,且也安排了一段酒吧中精彩绝伦的舞蹈。(图24-图25)

夜晚的聚会将结束之时,Guido被魔术师邀请参加一个猜人心思的节目,魔术师的助手在黑板上写下了几个词语,问Guido,这是你心里想的么?由此引出了对儿时的一段回忆。

小Guido似乎不爱洗澡,在桌子底下躲避嬉闹(儿童似乎总在无意识地寻找最接近自己尺度的空间——其实成年人又何尝不是呢,图26),在高大的房间里追逐(图27),最终被大人们捉住(图28),在大澡盆里洗澡,又被包裹着抱出(图29)。相对于净空极高的大房子来说,桌子和澡盆是大空间中的小空间。洗完澡之后,女人们用布把小Guido包裹起来送入卧室(图30)。布的包裹,以及各种象征和隐喻,在影片后部有了呼应。


Scene 5 回忆:海边跳舞的胖女人和受罚

Guido在露天剧场见神父(讨论剧本),看到从后山上走下一个胖女人,童年的回忆又被勾起了。

海边跳舞的胖女人(其实应该是一位妓女),住在一个低矮的小房子里,小Guido和伙伴们付钱给她,看她跳舞。可以把这个肥胖臃肿甚至肮脏淫乱的女性形象,看作是Guido的性启蒙对象。男孩们靠着残破的墙,观看着欢笑着。广阔无垠的海边形成了轻松快乐和自由的空间。(图31)

当小Guido被抓回学校之后,教士们当着母亲的面“审判”他(图32),并在午饭时间当众惩罚他(图33)。小Guido在学校去向神父告解(图34,告解室的窗子),神父说,胖女人是恶魔。天主教学校是冰冷的、高大的、秩序化的禁欲式空间,与Guido儿时家中的高大空间是完全不同的氛围。最后,小Guido独自跑到河边跟所谓的“恶魔”胖女人挥帽告别。(图35)


Scene 6 想象:沐浴

这是一段亦真亦幻的想象。在一个极具“仪式感”的大浴室里面,Guido被主教召唤(图36)。一些人从他眼前流过,与他交谈,交代见主教的各种事宜。影片并未直接表现Guido与主教的教堂,而是通过一扇“窗”,镜头切入天主教教皇的浴所,再以“窗”的闭合而结束。(图37-图40)

为什么选择“窗”这个元素?在Scene5的童年回忆中,小Guido在天主教学校里,有在忏悔室里通过“窗”向神父“忏悔”。此外,整部片子大量出现“白布”(图39),这是一个柔软而暧昧的空间分割元素。


Scene 7 梦境:“洗澡”

Guido梦到洗澡的场景。我想,费里尼对于母亲和女性的情感,在这里可以说得到了充分表达。

这次,成年的Guido如孩童般被自己生活中的一群女性包围——妻子、情人、儿时跳舞的胖妓女、女演员、工作伙伴、女性朋友等等。甚至,像他小时候那样,在沐浴后被女人们用白布包裹。(图41-图42)我个人以为,包裹的意向指向女性的子宫。然而,“子宫”是决计回不去了。在一段看似无逻辑意义的对话中,Guido与女性的关系紧张起来,女性集体开始声讨Guido,最终导致了一出舞台剧般的暴力鞭笞。镜头并未过多的直接对准手持鞭子的Guido,而是更多拍摄被Guido追逐的女性的反应(女性流露出扭曲的享受的快感,只有妻子及其好友除外),并通过配乐(辫鞭子的声音),来表达这一场闹剧。(图43-图44)这个关系的转换很有意思,Guido由“被包裹”变为了“手持皮鞭”,由一个被保护着变为了施暴者。而这看似的“暴力”却终以戏剧的谢幕而告结——宛若是一场演出。


Scene 8 最终的两个想象:在片场

想象一:Guido无力应对记者、同事,逃到(象征子宫的)桌子底下,饮弹自杀。这个桌子很有意思,桌面是一个镜面,Guido低头便可与“自己”对话,桌面也映射出了同事的身影,以及新婚时候的妻子的影子。桌子和躲匿于桌下的形象再次出现,这是非常打动我的一个人的行为。(图45-图48)

影片中并未直接表达Guido在片场的新闻发布会上如何宣布影片计划破产,而是以想象中的“饮弹自杀”来表明,虚空的电影计划破灭了。尽管是想象中的自杀,但在此后,Guido似乎获得了新生。他接受了与妻子的分离,接受了事业的失败。

想象二:Guido生活中的人以“和平”的姿态出现,包括父母、妻子、情人,Guido生活中遇到的女性与男性,大多着白衣。大家拉手围成圆圈跳舞,圆圈舞从白天至黑夜,马戏团的演出也谢幕(图49-图50)。根据费里尼儿时的经历,他对马戏团似乎情有独钟,而最后一幕那个着白衣的小男孩,谁说不是小Guido呢?

在这最终的幻想里,空间的模型包含着隐喻,圆形的场地宛若一个不加顶的马戏团。


当然,此片的配乐非常考究和精彩,无力详述。

我记得,第一次看《八部半》的时候,就被深深触动了。其原因,一方面是费里尼简直超越建筑师的空间感,另一方面,大概也出于当时自己的心境。我在片中看到了隐藏在自己心里的暗室。费里尼是一位真诚的导演,不惮于袒露自己的内心。

特吕弗在《八部半》影评文的结尾,总结说:“费里尼当作演员、编剧、杂技迷、设计师。他的电影和Guido在《八部半》里面想要拍摄的那部电影一样完整、简单、美丽和真诚。” I can not agree with him more.

真诚,是通向自由的第一步。

 短评

精妙绝伦的开场。大多数人做梦,只有他能把那些稍纵即逝的东西拍下来。发亮的黑白画面上总有一种地狱般的天堂的感觉。人生就是一场不眠不休的马戏,时间挥舞着鞭子抽打着你

7分钟前
  • 九尾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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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现自我的现代主义,突破线性叙事结构,戏中戏双重镜像结构复调合鸣,两条心理动作线;诗性现实主义,马戏团式人工布景,戏剧化表演,大量闪回幻想与梦呓,漫画构图

9分钟前
  • 谋杀游戏机
  • 还行

算是第一部看完以后一点都没看明白的电影,不明也不觉厉(费里尼真是欺负脸盲,看豆瓣剧情解析说什么“梦境中xx的脸突然转变成xx的脸”,在我看来那分明就是一张脸啊!)

13分钟前
  • 黑特-007
  • 还行

难懂的电影通常分四种:本身装逼,被识破;本身装逼,观者以此装逼;本身不装逼,观者也以此装逼;本身不装逼,观者以为识破了它的假逼。我觉得本片属于第五种:本身不装逼,观者想装却装不起。

16分钟前
  • Oc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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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影的极致是仇影 大师必须得有一颗大心脏 经得住创作对心力的透支 这是费里尼写给电影的一封血书 过往名誉的负担 制片方与剧作者的挟制 与演员的复杂私交 媒体的嘈扰 这一切让外表光鲜的大导演在创作上寸步难行 而长期的拍戏经历又让他在现实中彻底迷失自我 造梦师为梦境所困 甚至无法感知真实的爱情

18分钟前
  • 東方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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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是少年时租借的英字意声VCD,完全是被影像折服的三个人渡过一个洗礼般的下午。他们看到大腿就嘻哈,我却整个人懵掉。 第二次是电影节,特地定了票子和Zoe同去国泰看大荧幕~ 好多大妈大叔....掌声雷动,气氛冻人,简直费里尼重生出席premier幻觉....

23分钟前
  • mec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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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最深的是那段舞,一段在别的影片中成为经典的舞蹈,那部电影叫《低俗小说》

27分钟前
  • 战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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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上是《朱丽叶与魔鬼》和《女人城》的先行版,暨,费里尼对女性、对自我、对普世婚姻道德观的一次影像反刍。形式上是以象征主义的场景设置、并以诗意的、戏剧的、角色的内心独白,搭建出影片的感知节奏,从而达到一种形而上写实主义的高度。一部完美的旋涡式的内心自我凝视电影。

32分钟前
  • 仁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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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承认我是为了看《九》,才把这部如雷贯耳但注定看不懂的意识流神片翻出来膜拜一遍。看的过程实在很挣扎很痛苦。完全听不懂的语言真是没有安全感。直接导致我看片过程中坐着睡过去——喝咖啡——歪着睡过去——出去洗脸——趴着睡过去——开窗吹冷风……唉, 我承认我完全没有文青素质!

36分钟前
  • 弥呀
  • 还行

魔幻现实主义的开创者之一

40分钟前
  • 艾小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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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3-4 19:25:35 8/8.2(27308)#168 主线其实挺清晰的,太多零碎就看个人悟性了,从茫然到找着北,直接感受就是一个由安眠药到兴奋剂的过程。

41分钟前
  • 德拉库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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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里尼代表作,奥斯卡最佳外语片.①展现导演创作与情感危机,将梦境,回忆,幻想与现实无缝交织,虽意识流,仍适用精神分析;②古典乐和Nino Rota配乐,喧嚣而梦幻;③芭蕾舞般精妙流畅的移动长镜;④开篇塞车,飞翔,拽入现实;⑤童年的妓女艳舞与惩罚;⑥妻妾成群,浴巾裹挟;⑦被[地下]借鉴的大团圆结尾。(9.5/10) | 20230218费里尼回顾展大光明4K大银幕重温,尽管确乎是意识流化作品,但其实并不需要你我去分辨本已契如梦境的电影中的幻真虚实(一如林奇和布努埃尔的不少作品),尽管部分段落颇让人不适,但不得不承认,在对创作焦虑、情感危机与内心矛盾的呈现上,费费已足够坦诚和浪漫。

43分钟前
  • 冰红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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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懂,惭愧

48分钟前
  • forever young
  • 还行

怎么没人告诉过我这个片子这么好玩,要不我早看了!!!!喜欢呀!!!嗯,我看过的老费的第一部片子,以后也会看下去的!(后来,我讲了老费的名导主题季~~我觉得我的诺言实现了~~2010.11.12凌晨加)补充,是这个片子让我真正爱上了黑白电影。我才明白黑白片也可以拍得这么有光影

53分钟前
  • U 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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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看#@影城;将最隐秘的心声铺陈银幕,模糊现实梦境、画框内外的界限,剖析精神世界的焦虑和向往;永远沉醉的童年,永远的小丑和马戏团,永远的肥女和少年,感谢你代替我们在银幕上做了一个永不消失的、巨大的梦;光线的分割、场面的调度无与伦比;后半部越来越棒,结尾完美的闭合。

54分钟前
  • 欢乐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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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里尼我不费劲理解你了

56分钟前
  • 彌張
  • 还行

我再也不怕那些未知的真实了

60分钟前
  • 城南草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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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里尼在谈到他的电影《八又二分之一》时说:我要描写的是由无数折磨人、不断改变的迷宫组成的人生。人就像涉足在记忆、梦境、感情的迷宫中,而日常生活也是一个不断纠缠着记忆、幻想、感情、过去与现在种种事件交叠的迷宫。

1小时前
  • 刀叢中的小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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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过于意识流,很容易被理解成装逼。这部可以看作是费里尼的自传,加入了大量的自我情感,观影过程难免备感枯燥。 梦在费里尼的电影中得到强烈的体现,他对梦的表现可以与费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相媲美,把情节和人物分裂成梦、意识流的碎片。但事实上费里尼更倾向于接受较为宽容的荣格的某些观点,在结尾处主人公基多建构新秩序:残缺的欲望与纯洁的灵魂握手言和。重回世俗生活,认清残缺本质,在交流与宽恕中继续生活。电影开头基多面临诸多困惑,不知何去何从。在秩序和纯洁面前,他欣然接受了荣格的观点,认同人性和人格的残缺,承认阴影的合法性,并与孤独、虚无握手言和,以喧闹的庆典致意残缺的生活。这部看起来没有情节的电影,其实是通过视觉画面向我们展示人的普遍问题与费里尼的选择。

1小时前
  • 影人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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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费里尼跪了!!五星电影的标准被这片子推到新高。我其实看过布列松就不惦记特吕弗了;看了法斯宾德则意识到文德斯的局限;看完这部,果断抛弃安东尼奥尼!

1小时前
  • 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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