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勇士第一季

双面之神与形而上学——评《黑道家族》

黑道家族可以说是电视史上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作品，也是最伟大的作品之一。在这之前你很难想到另外一部剧集拥有如此多的情节，庞杂细致的人物关系以及一流演员的演出。这是电视中我们可以看到的犯罪与深入探究犯罪分子的本质的最佳结合体。我们爱这些电视角色，即使他们做的事情，我们并不总是持赞同态度。

一、现实主义的神话

谈起《黑道家族》，必须要讲一下黑手党与黑帮电影的传统。

具有现代雏形的黑手党组织起源于两百多年前的西西里，黑帮片则要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才开始流行，譬如詹姆斯卡格尼的《全民公敌》，然后在马里奥普佐和弗兰西斯科科波拉的努力下，以《教父》系列电影达到人本主义的巅峰，然后马丁斯科塞斯的一系列片子使得黑帮片走向多样化，进入生活的常态。托尼提到的亨利希尔就是《好家伙》的主角，他从未杀过人，也没有被认定为正式成员（being made），但却走向了法庭的证人席。在这期间当然还有一些以黑手党为背景讲述其他主题的故事，如科恩兄弟的《米勒的十字路口》，让·彼得·梅尔维尔的一系列犯罪故事，甚至还有轻松的喜剧，如《老板渡假去》《老大靠边闪》等等，当然，后续的作品很多，恕不赘述。

我们缘何迷恋黑手党的故事？

如同旧时代的人崇拜神话中的神祇、中古时代的人敬拜一神教的创世者，新时代的人崇拜社会所塑造的英雄一样。对于黑手党故事的迷恋究其原因主要在于我们大部分人都是遵纪守法、循规蹈矩的普通人，而黑手党则被认为是反社会者，是自己制定规则、善恶自明的“超人”。在古代，这样的人或被尊为英雄，或在诗人的口中化作神明，俯视着茫茫众生。对于黑手党以及有组织犯罪成员，我们从法律与道德上不乏谴责之声，但在精神上是崇拜的。

我们迷恋这样的故事和人物。在经济大萧条时代以及之后的禁酒时代，挥金如土、凶狠顽固的詹姆斯·卡格尼就是英雄；在冷战与铁幕下、麦卡锡主义横行、人人自危的五十年代，考里昂老头子就是保护伞，尽管他所设置的避难所绝不是无忧无虑的人间天堂，而是地地道道的尔虞我诈的冒险家的乐园。因为在我们看来，美国社会除了表面文章以外，骨子里根本没有什么自由、平等与博爱。考里昂老头子和他的儿子们也从马里奥普佐书中的现实主义的复杂形象幻化成神祇，行走在电影铸造出的神话当中。而到了《黑道家族》这个科技和心灵均出现危机的时代，控制工会、敲诈勒索、涉毒涉黄、垃圾清运、金融欺诈、走私酒水、贩卖偷来的电动工具等行为就形成了现实主义的神话。

二、从奥林匹斯山到新泽西-神话与现实

黑道家族展现出来的特质是非常接近希腊神话的，我们可以把这一切看作现代生活中翻版的希腊-罗马神话，实际上意大利文化中也很推崇古罗马文化，比如：

1、托尼斯普拉诺在老的家族军师死后从他父兄（伯伯）的手中实际控制了新泽西黑帮，同时挫败了他母亲的一系列阴谋，就如同宙斯战胜了克洛诺斯成神一样

2、他在剧中的暴怒、对生活中遇到女性的迷恋与婚姻的不忠也正如宙斯的形象；

3、托尼的母亲想要杀害自己的新生儿子，就像泰坦试着吞噬奥利匹斯众神，这两者的相似之处是绝对令人不寒而栗

4、卡梅拉如同赫拉一样十分忠诚于她的爱情和家庭，但是又十分善妒并因此饱受折磨；

5、代表新生代活力却又有着家族阴影缠身的女儿梅朵正如珀耳塞福涅一样，剩余的小人物也有希腊神话中对应的人物形象以及或多或少与之相伴的深层情感。

6、帮派分子们如同神话世界中的神祇一样，严苛地保守自己的尊严，就算受到最小的侮辱甚至不合时宜的笑话，也会狠狠地报复回去，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讲，神祇的力量来源于人的崇拜。当人们拿神明当笑话看待的时候，神性就荡然无存了。这部剧之中没有帮派分子在此类情况下无动于衷的。

在一般人眼中，希腊神话在文学意义上常常是被美化的。但是如果通读全书的话就会发现，希腊神话充斥着超越自然人意志的极端行为。无论是赫拉克勒斯的暴力与悲惨结局、忒修斯的残酷冒险还是美狄亚的复仇，都预示着“超人”对于常人是危险的，应当敬而远之。

宙斯爱上的凡间女子基本上下场都很悲惨。在剧中，与托尼接触的人也一样，甜美的俄国女孩除了一大袋子钱以外什么也没得到，甚至她的议员未婚夫也被教训了一番以至于无法尽义务；女汽车销售员精神崩溃而自尽；画廊女孩给托尼做晚餐时候被烧伤，在医院被遗弃。拉尔夫·西弗拉脱暴揍了Bada-Bing夜总会的一个strxxpxxpxxr使她死去，我们甚至不知道在整个六季故事结束后剩下strxxpxxpxxr们的结局。

新泽西与纽约的黑道如此接近旧时代的神祇，以至于我们能在他们的残酷、漠视凡人的行为中间找到神话的影子。但是，他们也如同希腊神话中的神祇一样，把人性融入到他们嗜血的神性（非人性）之中，他们在不法活动中显示出巨大的智慧，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偶尔能看出仁慈。神和黑道家族与我等凡人打成一片。但是我们依旧希望它们在我们的生活中只是路过，他们知道的事情我们并不知道，我们没有交集。

当然，就一般的“文明人”而言，黑帮暴徒们总是被认为是在日常生活中鲜见而有距离感的，类似于地震、泥石流或者闪电一样的不可抗力（当然，如果上升到国家的层面就成了“利维坦”，无法抗拒的巨兽）。黑道家族这一部剧作中的人物也大多数持类似观点，如心理医生的约会对象（被黑警威胁）、梅朵·斯普拉诺同学的赌徒爸爸（拥有一家体育用品店，全都输光了）、继承涉黑企业遗产的皮划艇教练（被打断了膝盖）甚至索要小费未果的侍者（被杀）等等。也许我们一般人在日常生活中有所交集，但是绝大多数人在不幸与黑道暴徒打交道的过程中（就像希腊神话中神祇化作凡人的模样下凡时），我们一定会小心翼翼,尽量不去冒犯他们。聪明的心理医生做到了明哲保身，而AJ同学的赌徒家长和皮划艇教练则失去了自己的产业和健康。

在孩提时代，我们阅读各种神话的时候，总是把自己预设在主人公的身上。譬如，特里克到的英雄杀死米诺陶斯牛头人之后一定要记得挂上旗帜；俄狄浦斯王不要在陌生的国度中杀死陌生的老人，迎娶国中的寡妇；伊阿宋要保守专一，与美狄亚成婚等等。而今观看黑道家族这一剧集我们可能也会有类似的想法——躲开这款人。但是，黑道家族这一剧集在观众中唤起的微妙而又伟大的共鸣，并不是大卫·切斯（主要编剧）简单地模仿希腊神话而得来的。

从IMDB上看到的信息：根据 1999 年联邦调查局截获的新泽西德卡瓦尔坎提（DeCavalcantes）黑帮家族的高层谈话录音，在录音中，他们很高兴地说这剧帮新泽西的黑帮挣脸了，纽约那帮人以后再不会说他们是农民了。“见鬼，《黑道家族》这个剧是怎么回事？说的就是咱们呢！”这也暗示着一个事实：黑道家族中的人物与故事在历史渊源上是接近希腊-罗马神话的——西西里岛和意大利文化已经是密不可分的一体了（历史上，西西里岛是古希腊的前哨）。大卫·切斯在这一点上难得地做到了无距离感，包括广受诟病的性与暴力。

希腊罗马神话的伟大之处不仅是文学意义的，而恰恰在于它们生动地呈现深度，详尽，出色的表现了全人类的罪恶。神祇是一个获得了极端能力的常人，而神话则是他在这种情况下的行为。这时，这个人（或神）往往会充分展现他的激情。大卫·切斯的天才之处在于他把美国人当之无愧的黑帮文化剖析然后结晶（美国的意大利黑帮在巅峰时期人数仅仅上千，而全国的意大利人达到百万），随后升华成为希腊人的神话。一般认为他在文化表现这一方面胜过了马里奥·普佐（《教父》的作者）或马丁·斯科塞斯。他自觉或不自觉地认可这种文化，并且密切参与其中，甚至与之化为一体。

对于想要了解当代的电视文化的读者，一般的建议是，如果你不了解希腊神话，那就先快速看看黑道家族这部剧。在思考黑道家族所反映事实的同时，你就会走入希腊悲剧的书斋，如果你已经深入地了解希腊神话，希望看到神话在真实中的表现。你会看到宙斯、赫拉以及和他们有关联的各路残酷、狡黠、禁锢于人性枷锁的神祇。

三、神话中的英雄与挑战

一般来讲，希腊罗马神话中的英雄基本是有固定模式的：英雄必须接受挑战，成为自己命运真正的主宰。典型的就是赫拉克勒斯、忒休斯还有最著名的奥德修斯。同时，类似于科恩兄弟的电影，大卫切斯在塑造《黑道家族》的诸多英雄的时候也遵循：“无辜者应受苦，罪者应受惩罚，人饮血而为人。”的原则。当然，无辜者是一般百姓，罪者是帮派分子们，饮血者是故事中真正的英雄。神话式的描述是一种方法，通过它，观众能抵达故事及其最深入的本质，神话是千姿百态的工具，能使事物与其存在的本质浮现于屏幕之上。

1、英雄主角：托尼

比起一般的黑帮故事，《黑道家族》更像是中年危机故事（就像《美国丽人》一样）。中年人比起青年人的区别是在于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之局限，并为之深深苦恼。

引用一下原来看到的影评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表面笑脸迎人，内心凄风苦雨的故事：黑帮老大托尼企图跟得上时代，他有个专横的妈妈，母子二人恨不能杀了对方；他爱他的妻子，可外面还有个要死要活的小情人；他有两个孩子，一个早恋，一个想自杀；他焦虑、沮丧，开始看心理医生以探求生命的意义。开篇第一集，他在BBQ派对上崩溃了，他对心理医生说：“这一天的早晨我感到很恶心，我在想，睡在地里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我意识到这些有点晚了，但是最近，我感觉最后还是到了这一步。最好的时光已经一去不返。”医生答：“很多美国人都是这样想的。”

在神话学体系中，英雄之所以被称为英雄是因为战胜了一些挑战。有些挑战是无法战胜的，比如联邦调查局和RICO，但是内部的挑战更多，比如亲人和朋友。当然，还有心灵上的挑战，但是心灵之战很难描述，大卫·切斯创意性地将这部分融入到了梦境当中（如同《巴顿芬克》中的心灵摔角手一样，梦境有些晦涩难懂，解析详见四、梦、暗示与解析）

神话学著作《千面英雄》中描述的英雄的历程是：一个英雄从母性庇佑的世界中“分离”出来。我们在剧中看到的第一个给予托尼挑战的角色显然是托尼的母亲和父兄，一般来讲反抗父辈对于一般人是难以做到的事情，因为父辈在亲情上已经将个人桎梏在家庭之中。然而，托尼巧妙地将父兄扶植成了家族的领袖，自己成了“acting boss”，成为了实际控制人。然而他的母亲不断地对托尼的周边人物进行了影响，就连托尼的幼时同学饭馆老板都差点被说服了。随后，父兄被判处家庭监禁，母亲去世，托尼正式从孩童世界中“分离”出来。

然后，英雄会踏上冒险旅途，步入父性的充满规则和磨砺的现实性世界中接受挑战。至于托尼斯普拉诺，他所面对的多半是同侪带来的压力。在很早的时候，编剧据称为了免于我们对托尼的幻想，安排了他在接送女儿梅朵参观大学的过程中，寻找并刺杀线人的一集（第一季第五集）。除掉污点证人后，在大学的大厅中，托尼看到墙壁上写着的霍桑名言：“没有人可以过双面的生活而彼此不混淆的。”在这里，千面英雄化身成双面的神祇，既能和蔼可亲地面对家人，又能痛下狠手除掉污点证人。

有趣的是，托尼的一些威胁都来自于他的姐夫，从而正式打碎了血缘社会与血亲复仇的传统。第一个重大的威胁是出狱的瑞奇·阿普里莱，他一方面报复过去的手下，一方面争权夺势，还差点成为托尼的姐夫；角头拉夫·希芙拉托娶了前老大的的遗孀，却因为和纽约的黑手党有关系而逐渐强势起来，然后他又和詹妮丝开始了亲密关系；胖子鲍比·巴卡里耶李在长期平静的家庭生活下正式成为了托尼的姐夫，但是这个随和的人最后终于忍不住托尼的奚落而开始反抗。另外还有出狱的帮派分子、表弟、纽约帮的人员等等。

托尼通过暴力或者阴谋的手段逐渐将他们慢慢击败，战胜了这些人的同时，也战胜了潜意识中的欲望和恐惧，成就了这个“英雄之旅”的故事，领悟了个人成长的奥义。偶尔他会跟保利、西尔维但丁和侄子克里斯托弗分享他的经历和心得，也会隐晦地向心理医生吐露他的问题解决得如何。这就类似于神话中经历了考验的英雄会收获“启蒙”，并从神秘的历险中“归来”将宝藏带给同胞。

但是，整部剧意味深长的黑暗结尾暗示了托尼时刻处在被暗杀或者被逮捕的恐惧之中，在经历一系列磨难后，进入具有死亡与重生双重意味的黑暗地带并深陷其中。也就是说，托尼肉身跨越到了理性主义的时代，却囿于神话中的宿命无法自拔。

2、旁观英雄：心理医生詹妮弗·梅尔菲博士

在欧洲文化背景中，一直被强调的是两希文明，希腊和希伯来，到了中世纪希腊基本被希伯来所覆盖，《圣经》、《上帝之城》《论三位一体》《护教篇》直到集大成者托马斯·阿奎那的《神学大全》，用严肃的经院哲学取代了璀璨的希腊罗马神话，几百年之后的文艺复兴才带来了当代的理性主义。心理医生梅尔菲博士所面对的，就是隔着一个文化时代的原始人。

在剧中她是现代理性主义在神话世界中的代言人，可惜理性主义仍然能受到暴力的威胁，神话时代风格的帮派分子没有见识过当代社会科学，仍然用非理性的手段去和心理医生交谈，当自认为尊严受到侮辱的时候，立刻用暴力威胁心理医生，随后因为家族争端劝告医生离开本市，医生只能在汽车旅馆中继续执业。

但是，后来她开始被地下世界中的神祇所吸引。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提到：即使是神话的爱好者，在一种意义上也是智慧的爱好者，因为神话是由惊奇组成的。她梦见自己看到托尼在雨夜行车的时候晕过去，撞到大树上，整个人弹出挡风玻璃外面，鲜血横流死不瞑目。随后，在饭馆里，自己竟然像小女生一样跟托尼和他的同党打招呼（Toodle-oo）。

她羞耻地向同行心理医生吐露以上这些。于是，心理医生的医生在咨询过程中探寻她少年时代的时候，有什么雨夜的经历。

心理医生说：童年，在一个闪电雷鸣之夜，她和妹妹躲在被子里看《绿野仙踪》。当时感觉又刺激又好玩。

同行表达了如下的意思：类似地，（给帮派分子看病）这不刺激么？暗示了她的私人目的与非专业性。她愤怒地否决了，运用了F-word并且立刻离开，但是在下次咨询中她又予以承认了。

与此同时，在詹妮弗医生的私人生活中，她看到了前夫的各种行为，也认为当代美国文化中的黑帮文化，也是对意大利人的污蔑。在后面长期的心理压力之下，心理医生不可避免地和餐馆中吸烟的顾客起了争吵，几乎酿成肢体冲突。

还有一点，是获取力量的诱惑：凡人也可成神，只要肯说句话。心理医生在被快餐店服务生sxxually invade后，警察因为证据被破坏，无奈将罪犯释放了。而家人都很愤怒但是无能为力。心理医生本可以告诉托尼使得其开展严厉的报复行动。但是她克制住了，只是在后来的噩梦中梦见被饮料机卡住，却被一只粗壮的罗马军犬搭救了，罗马军犬所展现出来的也是托尼的形象。

在剧集的后半段，梅尔菲博士一般来讲是展现托尼心路历程的传声筒。她拒绝了托尼的求爱，但是没有拒绝治疗。她多次提醒托尼，不要将自己的地位置于一切之上，用愤怒去取代失望。然而我们隐隐约约地发现，心理医生成为了托尼在诸多犯罪活动之后负罪感的泄压阀，她的很多心理开导成了托尼正当化自己罪行的工具。心理医生也逐渐地发现，因为丑陋罪行的暴露，托尼失去了最早的吸引力。

在故事的最后，心理医生通过同行的提示与翻阅书籍，发现了这么一个事实：反社会人格会因着心理治疗而美化、合理化自身的行为，消除负罪感。所以她不顾探索实施样本的欲望，拒绝了对托尼的心理咨询。而《黑道家族》的故事在这样一个观察者离去之后，迅速坍塌了。

3、逃出桎梏者

与他父亲不同的是，梅朵赢得了心灵之战，她几乎是全剧在家族范围内最清醒的人物，这也有赖于她在家族地下业务开始之时就进入大学深造，于是远离了家庭。她在高中的时候参加合唱团和女子足球队，成绩也不错。但是也有美国青少年的通病，自视过重，喜欢在party上放纵，偶尔do drxg酗酒等等。

我们第一次看到梅朵觉醒是她在去大学参观的路上质问父亲：“你是黑手党么？”托尼期期艾艾地承认了自己的收入有部分来源非法，但是随后一句：“世界上没有黑手党。”彻底暴露了。梅朵按照黑手党的影视形象给了父亲一个台阶下，也可以看出来，在之前她给予了自己一些心理暗示，并没有深入到黑手党与地下世界残酷的内核之中。但是，当她看到父亲处决叛徒手上的伤痕和父亲明显的谎言的时候，明显失望了。

这一集大学墙上的霍桑名言：“没有人可以过双面的生活而彼此不混淆的。”在某种程度上不光说的是托尼，也包含梅朵。梅朵在饭桌上批判了父亲对意大利黑手党的维护，但是，在和高中合唱团同学（其父是个赌徒，在托尼的赌局中输了不少）面前维护了家庭的利益。这里可以看出梅朵在高中和家庭的庇护下的神话世界还是心存一些幻想的。

但是上了大学之后她开始面对残酷的成人世界。她在种族主义的父亲面前维护了黑人男友，但是精明的黑人男友（犹太人父亲和黑人母亲的结合）却因为梅朵罹患忧郁症的室友与大学学科绩点问题抛弃了梅朵。她和小杰基谈恋爱并因为后者的不忠而分手，小杰基因为lootcasinooo失败藏匿，但是最终未能获得庇护，被自己的表亲处决。

在小杰基的葬礼上，她在和同辈们喝酒的时候，发现她们在这个悲剧性的时刻，竟然还在嘲笑意大利家族与地下世界的传统，她怒斥了这些表亲，并且喝醉了。随后在正式的仪式上，她惊恐地发现看到死者的母亲非常悲伤。他的爷兄小索竟然引吭高歌一曲意大利咏叹调“忘恩负义的心”。她这时候感受到了生活的荒诞性，笑着跑出了葬礼。托尼追了出来，她跟父亲说：“这一切都是胡扯！”

在下一季，她经历了很长的颓废期，她的父母竟然还想催促着她去打工、继续学业或者社交。在这里她也经历了类似父亲的心理咨询。

学校里的心理医生问她：你父亲是否sxxually invade过你？

她反应平静：“没有，如果你是说他认为GPA比我自己更重要，有。”

心理医生：对孩子来说成为心理健全的人很重要，这比满足父母对你的期望更重要。

梅朵：我就是这个意思！

心理医生建议她转校，可在新校中支持她。继而推荐她从事法律志愿者工作。梅朵逐渐意识到了脱离家庭的重要性。成为了法律社工的她和朋友住了一段时间，并且和牙医预科生芬恩交往了一段时间，但是芬恩在去工地打工之后，忌惮于地下世界的暴力与荒谬，并没有继续交往下去。梅朵几乎成为了预备律师，但还是和托尼手下的儿子交往，基本上来讲，观众能保留一部分的希望。

类似地逃出桎梏的还有浦西的遗孀，她在重压之下在超市打过工，后来有把修车厂办得井井有条，在纽约帮的刁难下还能平稳过渡，并且还给自己买了一辆奔驰，这使得只能做家庭主妇的“包法利夫人”卡梅拉羡慕又妒忌。

我们也可以在最后一集惊喜地发现梅朵高中时候的好友航特，在经历了混乱疯狂的青少年生活之后复读，顺利进入另一所不错的大学深造。

4、难以成神的英雄

早期希腊神话乃至戏剧往往有悲剧和正剧的色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阿里斯托芬的喜剧出现的时候，解构主义就初现雏形了。所以说有些勉强算是英雄的，我个人认为是鲍比·巴卡里耶李，少数身高体重和力量超过托尼的人，因为脾气温和，也往往使大家打趣的对象，所以显得有一些喜剧色彩。他简直是帮派分子中的异类，日常工作是照顾老婆孩子和托尼的父兄小索。是惟一一个没有情妇的帮派分子，也只有少数非暴力的收账生意，结果被托尼的姐姐简尼斯看上并结了婚。

我们第一次看到鲍比的时候是比托尼还要胖，脾气随和甚至有点文绉绉的一个形象。随后在我们看到了他妻子去世的消息的时候，与“升官发财死老婆”之后的一般人的狂喜不同，他痛哭流涕，茶饭不思。随后被詹妮丝看上了。他经历了丧父和丧妻之痛，仍然照顾他两个胖乎乎的儿女。我们在看到了剧中诸多叛逆的青少年之后，惟一不用担心鲍比家里的两个小胖子误入歧途。

此外，他除了打猎甚至很少用枪，只是为了帮助黑人匪帮说唱歌手成名而有偿枪击了他的arse。遇到同伴的奚落很少发火，比如保利奚落他是广告上的减肥前，维托是减肥很久以前；吃饭的时候大家讨论说吃没吃过（致幻）蘑菇，有人说鲍比吃过蘑菇-一大碟子肉酿香菇，如此等等。以上这些特性使得鲍比几乎成为了科恩兄弟电影中的那种好脾气但是有点古怪的主角。

然而，随着经济压力的加大（他需要照顾小索，自己的儿女和詹妮丝）在第六季的生日宴会上，托尼对他姐姐詹尼斯的不断侮辱惹怒了他，把托尼打了一顿。第二天，托尼迫使他破了戒，去加拿大枪杀了一个合作伙伴的仇敌。这就类似于在科恩兄弟的电影中，《谋杀绿脚趾》最慵懒的“督爷”必须承担起风险；《严肃的人》最平和的大学教授必须应对不公；《大地惊雷》小姑娘必须应对狂野西部与匪帮。在这里，帮派分子中的老好人不得不开始暴力活动。

鲍比在破戒之后回到家温柔地抱起了他的儿女，然而观众们知道投名状已经纳下，无路可退。在后面我们可以看到为数不多的鲍比愤怒的场景：他当众向未能修理游乐场器械的保利发了火，并对其进行了咒骂。根据“无辜者应受苦，罪者应受惩罚，人饮血而为人”的原则，他已经从无辜的人化身成了罪人，最后受罚，被纽约帮枪杀在自己钟爱的玩具火车模型上。

四、梦境、潜意识与心理分析

“神话是众人的梦境，而梦境是私人的神话。”

与常规的现实主义题材不同，黑道家族以心理分析开始，穿插了众多梦境，以未知（黑屏）结束。在最开始的一集里的最开头，我们就可以看到一个面貌普通的中年胖子疑惑不安地看着等候室里面的裸像，随后，在简单而又热情的意大利式客套之后，托尼半遮半掩、期期艾艾地讲述了自己的生活、梦境以及RICO（反有组织犯罪法案）重压之下的事业。

除去偶然的梦境片段，对于比较复杂的梦境，我们最初看到托尼斯普拉诺做梦时第一季的后期，托尼做了一个关于神似圣母玛利亚的白衣女邻居的梦，随后是纽瓦克海滩上的梦（第二季末）；宾馆中忧心忡忡的梦（第五季末）和中弹后弥留之际的梦境（第六季初）

除了梦境之外，全部剧集中关于具体物品也很多，也就是类似玛德琳蛋糕与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结合梦境，按照顺序我们简单讲一下：

1、鸭子的暗示：原始的恐惧

第一季的第一集TONY看到鸭子飞走晕倒，最后，他跟心理医生倾诉，说梦见肚脐眼有个塞子，他把塞子拔下来，JJ掉下来了。他拿着自己的JJ去找修车工修理，半路上一只类似海鸥的水鸟之类的鸟把JJ叼走了。在心理医生的引导下，托尼发现这只鸟儿正是鸭子。所以说：托尼害怕失去家人。另外隐晦一点的说法是，因为托尼的母亲并没有给托尼应有的母爱，但是基于一般男孩对母亲的依恋，托尼产生了被castrate的恐惧（具体原因在第一个梦里）。

不过，因为严肃性的考虑，并没有在画面中直接展现托尼的这一梦境。对这部分的补充，在上述托尼和女邻居的梦中体现得更加具体。编剧在第二季以后逐渐加大了梦境这部分的表现力度。

2、伊莎贝拉之梦：恐惧伴生的欲望

这是剧里面第一个梦，也就是白衣女邻居与母亲的梦，这个梦并不长，托尼一开始也并未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境。他在窗台上看到白衣白裙的女邻居伊莎贝拉，是意大利医学交换生，后来有在街上碰到吃了个午饭，在幻梦中托尼看到伊莎贝拉抱着婴儿在西西里的小屋子里面给婴儿唱摇篮曲。最后，卡梅拉在窗口看到这个女生，在知道托尼和她吃了午饭之后，声称要是自己要是还有点自尊的话，就会把托尼castrate掉。随后托尼被两个黑人枪击未遂，梦醒。

心理医生、医生邻居库司马诺和卡梅拉随后揭露了事实，伊莎贝拉不存在，卡梅拉没有说过把托尼castrate掉的话，心理医生说白衣女生抱着婴儿是托尼对母爱的憧憬带来的幻想。

在梦境里，男人和女人在做梦方面是有区别的，《教父》中提到，女人和小孩可以粗心犯错，男人不可以。类似地，男人在现实世界是不能表现脆弱的，从小的教育也不允许他表现脆弱，但男人也是需要这种脆弱的，谁能满足这个需要呢，就是母亲，母亲对他们来说就是能够变现脆弱的那个存在，所以就会出现俄狄浦斯情节，也就是弑父与恋母情节。这种恋母情节是给予男人不理性的一个缺口，比如：小男孩可以在母亲撒娇、发脾气、恣意的表现感性的一面。而另一方面，男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灌输肩负起家庭与社会职责的观念，在这样的观念下成长起来的人，会认定他们在现实世界中必须表现出足够的理性。

剧中托尼的母亲是典型的边缘型人格，作为母亲能把活人气死。所以托尼才产生了对理想中的母亲的幻想。这类幻想与神话早在古希腊时代就有，比如《俄狄浦斯王》：斯芬克斯拥有丰腴的乳房和诱惑的眼神。她著名的谜语“什么东西在早晨用四条腿走路，在中午用两条腿走路，在晚上用三条腿走路”的答案是“人”。这条谜语有两层解读方式，第一层是人出生时躺在襁褓中，几个月后才学会爬行，壮年时两条腿健步如飞，老年时又变得衰弱撑起拐杖蹒跚而行。而另一个层面，这则谜语同时也是一个露骨的性暗示，而俄狄浦斯拒绝了她。但俄狄浦斯日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迎娶了自己的母亲，因为悔恨刺瞎了自己的眼睛。也就是说，俄狄浦斯逃过了欲望，但没有逃过恐惧。类似地，托尼体现出来了被castrate的恐惧，类似于最初关于鸭子飞走的恐惧。

是否对托尼来说，恐惧比欲望还要可怕呢？或许未来将毁灭托尼的并不是不断膨胀的欲望，而是无法消弭的恐惧。

3、游乐场之梦（第二季末）：压力与焦虑

也叫做纽瓦克海滩上的梦，托尼和浦西等人在吃了印度餐厅和亚蒂·布科的意大利餐厅之后表现出食物中毒的症状，于是开始断断续续做噩梦。

第1段：托尼在纽瓦克的海岸木头码头上慢慢走，帮派里面所有的人都在场，甚至包括已经被吉吉杀死的菲力·帕尔米斯，之后在梦中他确诊了癌症，打算burn himself，克里斯托弗突然说：“如果误诊了怎么办？”但是火已经烧起来了。

第2段：首先是托尼在海滩上走，但是并不前进，西尔维但丁穿着《教父3》里面的衣服对托尼说“我们的敌人，还没真正地显现出来”。之后托尼用望远镜看到自己在火车站候车大厅和保利在打牌。很像间谍片里面的场景

第3段：托尼向心理医生倾诉犯罪事实，心理医生却变成了意大利女老大，并问他要不要吃东西。

第4段：托尼只穿着跨栏背心向心理医生倾诉担心的对象-浦西·邦本赛罗与对心理医生的欲望，心理医生却问他所说的浦西是不是指的真的浦西，在高热的气氛下发生了关系。

第5段：托尼回到了纽瓦克海滩，看到一排冰鲜鱼，一条鱼以浦西的口吻向托尼坦白了自己和FBI合作的事实，并且说自己的重量和价格，贱卖，四刀一磅（暗示已经把自己出卖了）并且说旁边的鱼都睡着了（《教父》里面，卢卡布拉西被对手暗杀之后，洛伦索给考李昂家族送来了卢卡布拉西的防弹衣和鱼，意为：卢卡布拉西与鱼长眠。就是抛尸入海的意思），托尼愤怒地把鱼摊子掀翻了。

这里梦境的过程很有意思，首先，托尼将自己的肠胃不适在梦中幻化成了癌症；然后，他把自己受到监控的事实幻想成了自己成为了FBI去监视自己的帮派；随后是因为血压变化造成的性幻想；最后，托尼依靠潜意识想明白了他之前对浦西的疑惑，于是在梦中下定决心和浦西对峙，醒来的时候去浦西家里发现了窃听器。我们可以看出，托尼虽然对心理医生的干预治疗予以否认，但是他的内心却暗暗地接受了一切，然后依靠潜意识去战胜了自我。

有趣的是，经过探望托尼的库司马诺医生和饭馆老板的求证，浦西和托尼吃的东西差不多。所以说托尼的腹泻可能实际上是压力造成的，类似肠易激综合征（IBS）。在后面的剧情里，侄子克里斯托弗的女朋友艾德里安（被FBI策反）那也得了类似的病：呕吐（吐了FBI办公室一桌子）、腹泻以及食欲不振，我们可以在科恩兄弟的《米勒的十字路口》中看到汤米在进入树林中也有类似的表现。这也是克苏鲁神话中对于精神压力的描写手法之一。

4、鱼的暗示（贯穿2-3季）

在上面的部分，托尼把冰鲜鱼和浦西的背叛联系到了一起（就像HP洛夫克拉夫特把鱼腥味和克苏鲁等古神联系起来了一样）。在后面，夜总会纹身大胖子在玩唱歌的鱼的玩具，托尼当场发作，又给大胖子揍了一顿（这个大胖子前后光挨揍了，很多很多次）。后面感恩节还是圣诞节的时候，梅朵也给托尼送了这个玩具，托尼依旧气得直哆嗦，但是碍于家人的情面没有发作。

这里说句题外话，在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香港回归那一年，天津南京路营口道附近的国际商场的礼品店有这个玩具，不光有鱼还有大龙虾，我作为手欠小学生经常和一帮同学们去按。不过店员不支持也不很反对，也没批评我们，现在想想有点惭愧。

5、熏肉（capacollo）的暗示（第三季及以后）

第三季中，托目睹了女儿和一个犹太裔黑人在家里约会，看完电视还自鸣得意地炫耀自己的学识。托尼在连续用“ditsoon--焦炭” “charcoal briquette--煤块”“melanzane--黑茄子”等词汇侮辱了对方并迫使其离开之后，去冰箱里面拿起了几片熏肉吃了几口，随后马上晕倒了。

在之后和心理医生的谈话中，托尼逐渐回忆起来他孩童时代，一天他窥见父亲强尼和父兄小索在收赌债的时候，在暴力威胁一个肉贩。最后他把这个肉贩子的一根指头剁了下来。晚上，强尼在播放着《黄金三镖客》的电视机前睡着，托尼走进来叫他吃饭，强尼醒来夸奖了儿子：你很勇敢没有逃跑。有的人成为赌鬼欠下高利贷，愚蠢、不可救药，你千万别那样。晚餐时间，托尼的妈妈做了烤肉，托尼看到烤肉闻到烤肉散发出来的香气，晕倒了。

医生说：你一定很难过。这太过分了。

托尼说：不，我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托尼也回忆起来，妈妈只有在肉贩送来特别鲜的肉之时，才愿意与强尼同床。医生问：她从来不问肉是从哪儿来的？托尼：没必要问。心理医生说：这个应该就是你最早恐惧发作的来源，普鲁斯特有他的麦德林蛋糕，你有你的熏肉。气味和味道引起了你的恐惧与焦虑（可能也有对母亲的渴望与失望）。

另外，之前托尼提到过，父亲本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去加州还是内华达经营旅馆夜总会之类的生意），但是让母亲否决了，所以过上了持续犯罪的道路直到去世。熏肉和试图进入家族的黑人同学这两个物品与人类，给与了托尼束缚在犯罪活动中无法自拔的暗示，托尼自然会在重压之下昏厥。

6、考验之梦（第五季末）：象征与心理暗示（这一段参考了知乎的描述）

这个在酒店中忧心忡忡的梦很长。托尼在广场酒店中过夜，因为家庭纠纷的原因，同时他也知道自己的表弟托尼B（牙叔）在狱中的恩师被杀了他很怕表弟去复仇，这样会和纽约帮开战。（背景是：纽约帮老卡明去世后，小卡明和代管帮派的强尼沙克争夺权力，托尼B的恩师是老卡明的军师，支持小卡明，于是被支持强尼沙克的菲尔利奥塔多杀死了。）

第1段：醒来的时候，纽约的前老大卡明·鲁普塔西在床上说“我在另一边好孤寂我想我的老婆”，这个是在影射托尼自己也在想自己的老婆，预示着他们的离婚危机即将渡过（托尼伤害了俄罗斯情妇的新男友，导致俄罗斯小妹给卡梅拉打电话，两人分居），而之后托尼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剧中说这个人“来自楼上”，换句话说这个家伙是上帝）说“我们的朋友该被送走了”。

第2段：场景转换到心理咨询室，最后葛洛莉亚（和托尼分手后自杀的汽车销售员）说：你准备好去做你不得不做的那事儿了么？暗示托尼了对自己的表弟下毒手的结局。

第3段：下一个场景是那辆托尼曾经憧憬的老卡迪拉克，里面的坐着的人除了托尼和厨师自己都是已经去世的人：父亲、迈克尔帕米思（第一季小索的手下）、浦西、拉尔夫希芙拉托（杀死strxxpxxpxxr的帮派成员）说：“我们会带你去完成这件事。”开车把托尼送回了家。这里也是处理托尼B的意思。

第4段：场景是托尼家，妻子催托尼赶紧收拾好准备出门时，托尼一边磨蹭一边看着电视。此处是暗示托尼不想干这个肮脏的活计。

第5段：梦境转到维苏威饭店里面，每当芬恩（梅朵的男友）的父母提到自己的儿子时，芬恩都会往托尼自己的儿子这里瞟一眼——这里的意思是要表明托尼对自己儿子的懦弱废柴的不满， 接下来，第一季里自杀的那个警察（在梦里是芬恩的父亲）唱对着自己的妻子唱情歌，是在影射托尼想要回到妻子卡梅拉的身边。托尼一边吐着接二连三脱落的牙齿（这向来是不详的预兆），一边不忘搭讪芬恩的妈妈。随后托尼和警察去了厕所，托尼和警察探讨马桶后面有没有枪的梗。这时候窗外枪响了

第6段：梦境转到大街上，托尼B果然把菲尔利奥塔多杀死了。路人都在询问托尼是否需要负责，就连菲尔利奥塔多躺在地上也接受了葛洛莉亚的采访。托尼害怕得逃跑。

第7段：梦境中，众人穿着二战早期的衣服追赶托尼，楼上的一个家伙朝托尼开了一枪，这个家伙是李哈维奥斯瓦尔德（Lee Harvey Oswald）他是杀掉肯尼迪的刺客，也暗示了黑帮中对肯尼迪的热爱与迷信。有一辆越野车接托尼，托尼却被饭馆老板接走了，但是到了饭馆老板家，托尼却开始和饭馆老板的妻子发生关系。这里值得指出的是，饭馆老板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看着然后让托尼爱抚自己老婆的脖子，因为她喜欢那样，这其实是托尼的那匹被烧死的马生前喜欢被爱抚的位置，这里就是梦境本身的错乱了。

最后一段：整场梦的最后一个场景是在一个阴冷的地下通道，通道的尽头坐着托尼儿时的橄榄球教练，也是托尼一直都想超越，并且去向其耀武扬威的一个人。这个家伙觉得托尼具有领导力（确实也是），能在球场上打出名堂，不应该混黑道。这个角色就像一个高大武断的“父亲”的形象（托尼的父亲早逝），也是托尼儿时 “权威”的象征。托尼有备而来，带着手枪想要毙掉这个教练，但是枪却没有响，子弹也纷纷融化。

这个梦想要表达的意思是说，托尼本身并不想杀死托尼B。而在托尼的潜意识中，很多在剧中已经去世的人（除了厨师亚蒂布科，厨师是欲望的象征）都在催促托尼去办应该办的事，在托尼的潜意识中，他认为他需要做一件事，而这件事涉及到死亡。至于是制造死亡还是处理死亡带来的后果，托尼因为事实不清楚而并不知道，但是他的潜意识告诉了他一切。

而最后 “弑父”未遂的故事，托尼需要百分百确定那个教练对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换而言之，托尼希望自己能说服自己“我不会成为伟大的球员的，但我会成为一个伟大的黑帮老大”。 当然，“弑父”失败了，托尼永远无法摆脱自己的疑虑，因为在内心的深处他也想过上成功的，远离杀戮的以及深深的负罪感的生活。

7、中弹后弥留之际的梦境（第六季初）：重回神话

这次的梦，显然和心理分析关系不如以前那么大。之前的梦都是意识、欲望和心理暗示的结合，但是这一次的梦是潜意识所控制的濒死体验（托尼被他老年痴呆的伯伯小索打了一枪）。第六季的基调就如同一开始画外音所说的“人的七个灵魂”走起，真正地回到神话的语境去。

第一个灵魂，Ren，秘密的名字

第二个灵魂，叫做SEKEM。它代表着能量，权力，光亮。

第三个灵魂是Khu，你的守护天使。

第四个灵魂叫做Ba，你的心脏，经常背叛你。

第五个灵魂叫做Ka，另一个你

第六个灵魂是Khaibit，阴影，代表你的过去

第七个灵魂Sekhu，你的躯壳（你所剩下的）

这个梦境是并不随着托尼具体的心理活动而变动，也并不混乱，而是充满逻辑的，托尼去酒吧不小心拿到了跟自己长得差不多的一个人的差不多的公文箱，无法住店，无法参加展会或者做业务。这个公文箱属于一个名字叫做凯文·芬尼迪的建筑商承包商。托尼还因为建筑质量问题被两个佛教僧侣质问并且打了一巴掌。中途他还被确诊了阿尔茨海默症。最后，托尼找到了这个承包商的家里，承包商的管家（形象是表弟托尼B）让他放弃箱子和妻子儿女团聚，托尼不肯放弃，回到了现实的无影灯下。

这个梦境中托尼并不是自己，托尼在打电话的时候用的是自己的实名（上一季中住店用的是假名字），是一个企业代表或者商人的身份，穿着也更加西服革履。在剧中他被迫放弃了自己的身份，而是用了拿错了公文包的身份，所以说，象征着自己秘密的名字已经失去了。尽管第五个灵魂：Ka-另一个你（也就是大脑中的潜意识）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失去的一切依然暗示了托尼正在一步步遁入黑暗。

8、黑暗的结局

在很多对《黑道家族》的解析中，不可避免地提起了结局的黑屏，以及第六季一开始的七个灵魂的说法，认为托尼最终在“don’t stop believing”的歌声中失去了灵魂，而最终死亡。

但是，实际上第六季的第一句话是：“没有人因为低估了美国公众的品味而破产。”更直白的说法是：“很多人会因为高估了美国人的品味而破产。”意思是，人们会很乐意接受低俗或低劣的东西，这使他们成为其他人（作家、媒体以及更广义的宣传者）的主要收入来源。这句话最早是美国作家门肯（H.L. Mencken，来自巴尔的摩，担任过多家报社记者）说的。这里说句题外话，我另一个喜欢的美剧《火线》发生于此，编剧大卫西蒙也是巴尔的摩记者。果然巴尔的摩出人才。

之前在第二季的时候，鲍比巴卡里耶李对托尼说：“胜利者可以瓜分战利品（to the Victors belong the spoils）。”托尼回应：“在我把你的引经据典塞回你肥大的arse之前，赶紧滚！”我们可以隐隐约约地察觉到，在某种程度上，编剧发现了当代美国文化崇尚低俗与戏剧性的这个特性，也许会挑战类似性质的美国文化。所以随后引入了这个晦涩的“七个灵魂”的典故。

所以我个人的观点是，“七个灵魂”是描述托尼在弥留之际的梦的作证，是神话的象征，与最终开放性的结局关系也许没那么大。开放性的结局仅仅显示了托尼最终遁入黑暗，以什么方式（入狱、枪杀还是众叛亲离）没有真正地披露出来。大卫切斯在接受各路媒体采访的时候，一直拒绝透露托尼的结局，与“用小勺喂给观众剧情”的剧集不同，与充分留白的《火线》类似，这一点尊重了观众们的判断力。

五、从悲剧到哲学：英雄的诱惑与陨落

如果说《黑道家族》里面的帮派分子是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那么他们的神话终究会从赫拉克勒斯、忒修斯等英雄传说与《伊利亚特》的英雄之战的语境中走出来，走向悲剧、寓言与哲学的道路。

1、悲剧的宿命：小杰基·阿普里莱

神话中一个重要的分支是悲剧，古希腊悲剧中重要的一环是命运的不可抗拒（是后来加尔文神学五大原则中“圣灵不可抗拒的恩典”的反面）命运承接的个体想要挣脱束缚，却如同困在渔网一般，越挣脱束缚得越紧。

小杰基是家族前老大杰基的儿子，我们很早就能通过信息得知他学业不错，遵从父亲的遗愿在大学深造。可惜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们看到他和他危险的伯伯瑞奇•阿普里莱一起探望小索•斯普拉诺，随后代表父亲的意愿去喝托尼谈判，他认为自己和伯伯瑞奇应当享有一部分不动产的权益，并且表达了以上的意思，他说：“父亲生前也会把这部分权益让给坐牢十年的瑞奇的，你以前尊重我的父亲，现在也应当尊重瑞奇。”托尼给出了经典的回答：

“想要获得尊重的人，先要尊重别人。”（Those who want respect，give respect.）

这句话实际上是对凶恶、品行不端的瑞奇的劝说和警告，但是也在某种程度上对小杰基•阿普里莱的不幸命运的充分暗示。果然，小杰基未能继承父亲，而是继承了伯伯的特性（他的伯伯也颇为看不起自己跳国标舞的儿子，更看重有男人气概的小杰基。）

我们可以看到剧中踏足黑帮的年轻人自己放弃了文明世界的生活，而是去选择了神话时代的野蛮大自然。可惜的是：“帮派分子的生活一个巨大、残忍的海洋，永远充满了各种迫在眉梢的危险。这海洋是如此恐怖，以至于在进化的过程中，一些人爬着逃到了一些小块的陆地上，在那里继续着黑暗的教训。” 比如说，观众可以看到之前克里斯托弗在证券交易所的两个手下（其中一个还有学士学位）妄图快速爬升，而试图刺杀克里斯托弗，但是最终被托尼和浦西处决。

与全知的观众不同，小杰基未能接受这黑暗的教训，也未能遵行父亲的遗愿。他打架、loot、逃课、用梅朵的作文交差得了个A，可惜还是被退学了。退学后也未能正确地评估自己行为带来的后果，混迹casinooo和夜总会，还出轨并且被梅朵发现，最后妄图模仿托尼的发家史，在lootcasinooo后东躲西藏，藏在住宅计划的一户黑人民房里面。

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脸上有刀疤的黑人（由《火线》里面的欧马的演员饰演，依旧是街头智慧的代表），在劝告他在和小女孩的国际象棋比赛中，在将输之际应当继续下下去，而不是把棋局搅乱，这样才能从中学到东西。很明显，这个黑人深知街头生活的原则：nxggxr die，sh!t is real。因为，“你没法用立法来反对人们的愚蠢行为。”

他依旧未能逃脱被处决的命运，在一个破败、犯罪率高的地区死在自己亲戚维托的枪下枪杀，而爱他的母亲和梅朵都认为这是毒贩干的，真相自此湮灭。

2、塞壬的诱惑：托尼·B

类似《奥德修纪》中奥德修斯经过的挑战，比如代表暴力的波吕斐摩斯，代表诱惑的塞壬，还有代表安逸的忘忧果和卡吕普索。有英雄通过试炼的神话，也就有被打败的人在试炼中迷失的故事。

托尼•B（托尼·布伦戴托）是托尼的表兄，由深受喜爱的史蒂夫布西密饰演。与同时出狱马上就重操旧业的费奇不同，他在狱中自学了masage和物理康复，并且一边在韩国老板洗衣店打工一边准备注册物理康复考试。在看到托尼·B认真的学业态度之后，韩国老板竟然认可了他，打算把他当成合伙人做masage店生意。但是他没有完全抛弃旧日的生活方式，我们也可以看到他和道上兄弟一起聊天吹水，打牌、给旧日兄弟masage等等场景。我们可以看出来，实际上托尼•B展现的是托尼·斯普拉诺在成为黑帮老大之前形象的缩影：聪明、喜欢开玩笑而且协调能力很强，在帮派中很受欢迎。可惜他说的俏皮话和模仿喜剧人物的言辞被托尼严厉地打断了。

令我们惊讶的是，他考试过了，而且和她的妻子遇到了飞来横财，捡到了一包钱和drxxxg。托尼·B立刻开始挥霍，买了一身新衣服和新皮鞋，然后上了赌桌。赌博对于他是致命性的，不久就输得所剩无几了。他仍然抱着开一家masage馆的想法，但是当韩国老板询问他装修进度的时候，他发现了辛勤劳动的所要付出的代价，于是抛弃了在监狱中磨练出来的沉稳脾气，暴打了韩国老板，然后投入了黑暗的事业。

在重新投入黑道事业之中后，他发现做了很多年牢房之后，他在黑道中仅仅是个起步者。在农场拆迁这一集中，他和克里斯托弗因为同病相怜（都是托尼备受压迫的表亲，另外他之前通过物理治疗学到的知识救了克里斯托弗一命）形成了短暂的友谊，他跟克里斯托弗强调，他的一切是应得的，因为自己毕竟坐了牢。我们可以发现，在他爱讲笑话和模仿喜剧人物的行为下，隐含着对自身凄惨命运的憎恶。最终这短暂的友谊，因为托尼的到来而打破。两个托尼继续讲着笑话，而克里斯托弗含泪离去

我们还可以看到，在参加托尼家庭聚会之时，他看到了托尼家人骄奢淫逸的生活，于是铤而走险，接受了纽约帮小卡明一派狱友（导师和好友）一个暗杀纽约帮强尼沙克一派对手的任务。纽约帮的菲尔利奥塔多杀了他的好友，他抛弃了家族对他的信任，就此展开复仇，杀了纽约帮强尼沙克一派菲尔利奥塔多的弟弟。

最终，托尼·斯普拉诺与自己的潜意识抗争，醒来之后，放弃了托尼B，将他暗暗处决。也最终导致了新泽西帮派和纽约帮派的长期紧张气氛。

3、从神话到哲学：小安东尼（Anthony Junior）

AJ几乎是全剧中变化最大的人物，无论是外貌、性格还是自身特质。但是剧中对于AJ的描述几乎是碎片化的，并不能构成完整的人格。这一点实际上反映的是从神话到哲学以及人本主义的演变。

我们在最早看到AJ的时候，他还只有13岁，被评价为“看起来可远没到13”，依旧展现出来的是是孩童的外貌和行为，并且深深地依赖在家庭之中，归之于父母的控制。这就类似于早期人类（或者人类童年）的群体意识：自然的运行和人的命运全部归之于神的主宰。每一位神专司一种自然现象，比如，日、月、星、雷、河、海都有专司之神。后来又出现了执掌人类活动（如战争、畜牧、农业）和代表人类特征（如命运、正义、善、恶）的神。在AJ的眼中，爸爸负责挣钱养家，和叔叔一起经营垃圾处理场，浦西舅舅经营修车厂，妈妈负责做饭等等。

然而，AJ第一次在学校里面的打架使得这表面的平静被破坏了，比他高大壮硕的同学未经战斗就无奈地向他认输。当晚，姐姐梅朵向他揭露了无情的事实。过了几天，在杰基·阿普里莱的葬礼上，AJ第一次看到了诸神的群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神话下的本质，这就是他童年终结的雏形。这就类似于，原始人类用神话解释自然界和社会发生的一切现象，指导宗教和道德活动。这个自满自足的世界观长期统治着人们的思想，直到从苏格拉底开始的第一批哲学家才开始寻找比神话世界观更为合理的自然观和道德原则。

随着年龄的增长，AJ显示出来青春期的叛逆，他偷了学校的红酒喝并且在体育课上被老师发现。被老师请来的心理学专家诊断成ADD的边缘。他偷偷开着妈妈的车出去撞坏了后视镜并且刮花了车门。随后在父母的质问并且指责他可能会害死同学之后，他第一次引用了“死亡是生命最大的荒谬”并说出了惊人之语。

“根本没有上帝。”

遵行传统天主教家庭的父母大惊，梅朵过来纠正了他，是“上帝已死”，并且指出这是读了加缪的《异乡人》带来的后果。在修车的路上，托尼依旧用父母的权威去压制AJ，但是AJ并不领情，还是浦西·邦本赛罗的儿子给了AJ一定程度的解释，但是这个疑惑的种子已经埋下。随后他去看望祖母，祖母给他的教诲是“不要期盼快乐，也不要认为自己很特殊，最终，身边的一切会背叛你。” 在自己的成人礼上他抽wiiiidhigh了，已经成为FBI线人的浦西·邦本赛罗给了他浅显的答案，让他遵循父亲的例子，履行男人的职责。

但是，疑惑的种子已经深深埋下。在对死亡的疑惑与迷恋中，AJ迎来了自己祖母的死亡。当晚，在暴躁的重金属音乐之下，姐姐梅朵给他解释了弗洛斯特《雪夜林边驻马》的象征意义。

Stopping by Woods on a Snowy Evening

雪夜林边驻马

Whose woods these are I think I know.

His house is in the village，though；

He will not see me stopping here

To watch his woods fill up with snow.

My little horse must think it queer,

To stop without a farmhouse near,

Between the woods and frozen lake,

The darkest evening of the year.

He gives his harness bells a shake,

To ask if there is some mistake.

The only other sound's the sweep,

Of easy wind and downy flake.

The woods are lovely, dark and deep,

But I have promises to keep,

And 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

And 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

我知道谁是这林子的主人。

尽管他的屋子远在村中；

他也看不见我在此逗留，

凝视这积满白雪的树林。

我的小马想必感到奇怪：

为何停存树林和冰封的湖边，

附近既看不到一问农舍，

又在一年中最黑暗的夜晚。

它轻轻地摇了一下佩铃，

探询是否出了什么差错。

林中毫无回响一片寂静。

只有微风xx雪花飘落。

这树林多么可爱、幽深，

但我必须履行我的诺言，

睡觉前还有许多路要走啊，

睡觉前还有许多路要赶。

这首诗基本的意思是死亡一定带来恐惧，但是诗人鼓励人们去抗争，履行自己应尽的职责，进而避免陷入不可知论或者虚无主义。可惜姐姐已经离开家庭去了大学，受到父母影响更大的AJ无疑继承了父亲。

父亲托尼，如同奥林匹斯诸神，与凡人有着相同的体态相貌、七情六欲；神以及神与人共同生下的英雄具有人的一切恶行：欺骗、虚荣、贪色、嫉妒、复仇、争斗。他们的个性十分强烈，行为受灼热而不可遏制的感情与意志的支配。

AJ很快有学有样，对父亲这双面英雄的激情和意志的无度的推崇，激发AJ的黑暗面，如同崇拜酒神，喜欢狂欢，追求脱离肉身、欲死欲仙的神秘体验的奥尔弗斯（Orphous）教派一样，AJ参与了学校的泳池大破坏搞破坏，教导主任因为他在足球队中展现出来的特质，并没有给予他过多的惩罚。可惜，AJ并没有学到教训，反而在压力和喜欢恶作剧的天性下偷了卷子，于是最终被退学。AJ青春期的生活的这一侧面，反映了神话世界观非理性的迷狂精神

被退学之后，托尼觉得他应该去军校进修，卡梅拉不甚同意。由《电锯惊魂》中竖锯的演员饰演的军校校长揭示了事实：当代人多以自己为中心，而军校培养的是社会中日趋减少的集体主义精神。可惜，AJ继承了父亲的恐慌症，因为心理压力过大而无法入学。在随后的一季，AJ疑惑的种子逐渐生根发芽，他目睹了真正拥有巨额财富的同学戴文的家庭，也目睹了穷困、drxxxg泛滥的黑人街区。在家庭中，AJ目睹了姐姐和同学的生活，发现了姐姐对意大利家庭的传统价值观的质疑。

不幸的是，AJ并没有学会规矩，他拒绝做母亲的乖儿子，在和同学的狂欢夜之后因为遭到母亲的指责而和母亲决裂，搬出家庭和父亲住在一起。在帮派分子混杂的公寓中，AJ耳濡目染地看到了托尼真实的形象：神祇。与凡人有限的力量不同，神随心所欲地支配着帮派和周遭的社会，诸神争斗的结局决定了社会进程和人的命运，并不遵行秩序和规则，起决定作用的只是神的欲望和意志。因此，神话摆脱了道德的控制，即保有超越人类的现象力量，又在内在上统一于人。我们可以看到，托尼在帮派中摆脱了道德的束缚，但是却如同普通人一样抱怨自己为家庭付出了一切。面对质问，AJ冷漠地回答：

“做你真糟糕啊”（ It sucks to be you. ）

这立刻遭到了托尼的暴力回应。一直到剧集的末尾，AJ一方面对现实生活保持了第欧根尼一般玩世不恭的态度，另外一方面在精神生活中不停地追求智慧，并为之陷入深深的痛苦。历史上，从希腊哲学中所抽象出的精神造就了14世纪后的文艺复兴，但是，这之中经历了漫长的充满教条主义的中世纪。AJ家庭中的天主教传统、早期移民的劳动道德与意大利传统家庭观念就是这部剧中对于AJ的桎梏。

所以我们能看到，由于家庭以及AJ的年龄的限制，他并没有真正成为哲人，而是被强制要求去打工。在父亲遇刺后，他试图刺杀叔叔小索未果，还因为试图自杀进了精神病院。最后，在伊拉克战争开展之际，他懵懂地理解了责任的意义，想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去参军，却被家庭阻止了。

直到剧集的末尾，他未受启蒙，一直在混沌中痛苦地挣扎。

六、神性的消弭

在这部剧中，我们看到了神祇与凡人之间的羁绊与冲突。除了惯常的悲剧故事与原始的哲学思辨，我们也可以看到神祇之中神性的消弭。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社会的影响，黑道家族的故事整个从古典主义的神话逐渐渡过到了喜剧、人本主义文学、自然主义文学乃至当代的流行文化。

1、神性的消弭与喜剧：克拉多·小索·斯普拉诺

在希腊戏剧的后期，涌现出来了最早的喜剧，喜剧在某种意义上是对故作严肃理论的嘲弄。越是严肃的伦理与哲学，越能与各个主体的自我意志之间的冲突：比如阿里斯托芬的喜剧。

小索是托尼的叔叔，在经历漫长的黑道生涯后，在剧中出现的时候已经显得垂垂老矣。与老年人相同，小索十分看重尊严。在第一季里面可以看到托尼让他当了名义上的家族老大之后，小索马上与托尼和解。我们仍然可以看到他向手下的麦克·帕尔米斯发号施令，毫不犹豫地铲除一切试图冒犯嘲弄家族里或者家族关联的人。收到小索的影响，我们可以看出麦克·帕尔米斯漠视生命且喜欢嘲弄别人，在铲除毒贩、枪杀布兰登以及干掉杀手中间人的时候都对他们做出了嘲笑。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暗示了小索的一些特性。

随后在第一季结束时，FBI针对这个家族开始了大范围收网，家族中诸多元老遭到监禁。FBI探员希望说服小索指控自己的侄子，也就在名义上承认托尼是家族的老大。这立刻受到了小索的反对，小索拒绝认罪。在看守所外，小索的大部分势力被托尼铲除或者收买。随后我们可以看到他漫长的居家监禁时期，由凶悍、自持尊严的黑帮老大转变成为需要人照顾的老人，于是失去了神性，也间接地嘲弄了这个当代的神话世界。

与阿里斯托芬的喜剧《云》类似，黑道家族中托尼和伯伯小索的关系犹如《云》中的父子，有一定基础的家庭关系但是又充满着矛盾。《云》中儿子好赌，而债主向父亲要债，父亲想要赖掉赌债，于是让儿子去向苏格拉底学诡辩术，儿子不去于是只能自己去，自己又记性不好输掉了诡辩，于是儿子去了，成功依赖诡辩术赖账之后，儿子却开始不孝，于是父亲只能烧掉苏格拉底的学堂。

类似于《云》的喜剧，在《黑道家族》的故事中，新泽西帮派的有组织犯罪行为被FBI通通算到了小索身上，而小索抗辩失败，被囚禁于家中。侄子托尼却屡次从诉讼中逃脱，但是因为家庭冲突以及小索阿尔茨海默症的原因，侄子托尼实际上对伯伯并不好。《云》中苏格拉底的诡辩术则对应着有组织犯罪的运行规则，包含：高利贷、工会、casinooo以及其他的非法生意。托尼在第一季对小索比较尊敬，而到了后面则依靠着自己实际控制人的身份，熟练地运用起来各种手段，将老一辈人玩得团团转，包含：亲妈、自己的伯伯、出狱的帮派分子费奇，甚至纽约帮墨守成规的老卡明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除了古希腊嘲弄式的喜剧，剧中也有荒诞乃至后现代主义的喜剧的影子。比如保利和克里斯托弗二人就经常因为荒诞的理由和狂妄自大的性格而搞砸一些事情。克里斯托弗经常因为一些小事伤害一些小人物，比如西点店店员、导演、作家、编剧与餐厅服务员等等。保利则不断地“开玩笑”（breaking balls），比如瑞奇·阿普里莱出狱，一个人递上红包并说自己已经是祖父了。

保利说：“别亮照片出来，利用医学上的好奇心是违法的。”

这个人说：“这就是为嘛他们拒?

刚追完《黑道家族》第一季，就马不停蹄想记下点什么。之于美剧，之前追过的并不多一共有三部《越狱》、《权利的游戏》、《绝命毒师》。从上周开始，本人决定好的电影、美剧、纪录片将以一种常态化的方式存在我的生活当中，贯穿一生。若无特别的，每周周末拿出半天时间来进行“虚度”。

有过美剧的观赏体验后，国产剧将再难入法眼。像《人民的名义》、《琅琊榜》这样的上乘之作除外。我发现，美剧和国产剧有一点本质上的区别。在人物的刻画上，美剧里基本都是充满争议存有瑕疵的现实主义人物。国产剧的主人公必然是集高大、帅气、英勇、责任感，所有褒义词于一体的英雄圣人的化身。在故事情节上，美剧尊重人性特定为主线条展开，而国产剧以怎么离奇、怎么狗血、怎么扑所迷离，就怎么来。

就拿看过的《绝命毒师》来说吧。《绝命毒师》里主人公老白是一位懦弱的制毒师，制毒、杀人、洗黑钱。你很难想象说主人公有这种行为的剧集，能出品且能在家家户户的电视台上播放。纵然说，这里面也中西文化，价值观上的差异，但你也不得不服西方国家的自由、民主与法制。

托尼是个典型现实主义下的“三中男”

起初看到《黑道家族》这个剧的名字，我想绝大多数人应该跟我一样，会有一个本能反应。这个剧大概讲述的是一个枭雄式的黑帮大哥，带着一般兄弟，演绎着一场关于黑吃黑、内斗、贩毒、火拼、逍遥的江湖情仇。如果你是这样认为的，那我告诉你，你错了。

《黑道家族》里主人公东尼是黑手党的头目，这个没错。除了黑手党的角色，与此同时呢，他还是拥有一儿一女的父亲，一个年事已高需要赡养母亲的儿子，一个陷入婚姻危机的妻子，还有一个婚外恋的女朋友，更不可思议的是他是一个需要看心理医生的黑帮老大。看到这里，有朋友肯定会纳闷，这那是什么黑帮剧，这明明就是都市生活剧嘛。

其实，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来解读这部剧，姑且把黑帮认为是东尼的“职业”，就会惊讶发现这是一部强烈现实主义写实剧。如果在黑帮就是一份职业的设想下，那么东尼就是社会中“三中男”的典型代表。所谓“三中男”，就是集中年年纪、中产阶级、社会中坚三类画像于一体的人。现实中的三中男，普遍情况是，有事业的压力、婚姻生活的厌倦、子女教育的烦恼、赡养父母的义务。站在这个角度讲，东尼要去看心理医生就不足为奇了。毕竟每个人，都是人肉长成的，不是金刚之躯。世俗的社会赋予一个人太多的角色，为人员工、为人父母、为人子女、为人朋友，要扮演好每一个角色都不简单。

无论是对家庭，对事业，对朋友，你很难说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来形容他。无论怎样，托尼却都是一个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仿佛就是我们身边的一位朋友。

在家庭方面，托尼周旋着母亲、妻子、孩子周围，折腾的团团转。本是送母亲进养老院的孝道之举，硬生生的被母亲认为这是抛弃父母的不孝行为，以至于整日暗叹“为什么上帝不早日将我这可怜之人带走”。结婚多年，与妻子之间，早已没有激情，家庭争吵也是家常便饭。如此情况下，托尼婚外交了一个俄罗斯女朋友，时常过去寻求婚外刺激。儿子和女儿正处于青春叛逆期，托尼一方面想在平等的环境下，多与孩子沟通交流。另一方面面对不服管的孩子，更多是利用父亲的威严强加管束，反而进一步疏远了与孩子间的距离。

在事业上，无论是帮内大小事宜，还是为了小弟闯祸的善后，以及与伯伯间的黑道老大之争，都让托尼焦头烂额。

对待朋友上。在兄弟癌症晚期，送女人去医院，一次生命最后的享受。作为黑帮头目，托尼一直想洗白自己，去结交社会上所谓的中产阶级朋友。所以在去邻居家宴会烤肉时，想和作为股票经纪人的来宾朋友搭话，却被当做取乐的对象。按托尼的话说，感觉像一只熊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还有当他怀疑他的兄弟普西出卖他时，要解决他时心情的糟糕、行动的谨慎。

从这方面来讲，你不得不服美剧在编剧、故事编排下下的功夫，让托尼所朔造的这个需要看心理医生的黑道头目栩栩如生。

托尼的人物原型，在你我生活当中，是否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即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