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团圆》的团圆悖论
《团圆》是部有缺陷的好电影。主要的缺陷,是故事的逻辑不够完整和语境模糊。多年的台湾老兵回乡,结婚不到一年的妻子竟然会立即同意抛弃多年的丈夫子女,与他远走他乡;丈夫陆善民竟然会立即同意;而整个故事的语境,也放在了一个开放多年,信息并非那么闭塞的时候,而凌峰的回乡,却依旧用的是酷似当年太平轮的邮轮,让整个故事似现代而非现代,似近代而非近代,很多不符现实的情况出现在了电影中。
我理解王全安的困境。这个故事再不拍,当年的台湾老兵都死光了;大陆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台湾了,两岸的隔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在老一辈人都故去之后,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这个故事,和许多和这个故事相似的故事,曾经让多少人心酸,是多少人心中的一根刺,是多少人回不去的故国明月,是多少人的国殇。所以这个故事必须得拍,只要拍出来,就是个好故事。柏林的银熊奖,多半是给了这个故事本身,而非这个故事的写作。
开头二十分钟,凌峰回乡一场戏,看得我泪眼婆娑。一家人,惊讶的,木讷的,无动于衷的,赶着出去迎接的,只有唯一的当事人坐在老厨房的椅子上,一动不动。近情情怯啊。少年夫妻,新婚燕尔,一朝分离,近乎永别。老到见了面都认不出来,只能问:“你就玉娥吧?”谁能想象得出几十年来岁月刻画在脸上的皱纹呢?本应该是私人的、感人的重逢,淹没在走调的鼓号队音乐中,是莫大的讽刺。卢燕问他,还能说上海话吗?凌峰说:听还能听懂,可是不太会说了。“乡音无改鬓毛衰”是一句谎言。四十年、五十年,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生活,怎么能张口就来呢?我从小熟悉的家乡话,也因为十几岁就背井离乡而再也无法出口。
而另一边,对于几十年的半路夫妻,又怎能无动于衷呢?这是我接受剧本奇怪的逻辑的一个原因,在大陆各种运动和风波中,由于某种利益关系或同情结成夫妻的不在少数,有感情吗?玉娥说的对,“我和你们爸爸几十年,有恩情;我和燕生只一年,有感情”。一句“有恩情”,委婉地点出了没有共同思想、共同话题而结成的家庭,几十年来只是为了“活着”,而不是为了“生活”。一张酒桌,三个人,几首老歌,唱不尽的心酸眼泪,唱不尽的命运弄人。在娜娜这辈人的眼里,这只是上一辈的故事;而在他们的身上,这就是一生。
团圆的悖论,在这三个老演员的身上刻画得淋漓尽致。相比之下,可以制造更多戏剧冲突的子女辈的刻画就相对少了很多。除了家庭会议一场戏,基本上没有着墨,这也是电影的缺陷,使得他们成了模糊的背景。但是,只要有这个故事本身,就值得一场好电影了。
我想起于右任的日记:“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陆不可見兮,只有痛哭。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天蒼蒼,海茫茫,山之上,有國殤。”中华民族的骨肉分离,莫过于此。我希望这个故事的尾声不要以悲剧而终,或者退一步,希望这样的悲剧从此之后不会再发生。
2 )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爱情的力量不容小觑,爱到等你几十年,还愿意奋不顾身背叛一切跟你走。燕生,玉娥,老陆三个角色都演得绝了,人到暮年安静慈祥的面庞下有感情涌动的波澜壮阔,也有对过往的释然,没有仇恨,没有怨念,对你后来的夫也好,对你后来的妻也好。两鬓花白的时候人生已经看得通透,特别是喝了酒后吐真言和唱歌的几幕,一壶浊酒尽余欢,再多的心酸过往都放下了。爱情只有一年就够爱上一辈子了,为了活着为了小孩在一起的老陆是几十年的恩情,爱情与生活之间不用你选择,爱情和生活就在那。
我从来不小看爱情,爷爷去世后,奶奶一个人太难受开始吸烟,奶奶是一位操劳一辈子的顾家带孩子的传统女人,人老了以后手边的事记不住了,对过去的事却记得特别清楚,忘不了,爷爷去世后奶奶几乎每晚都梦到过去。
电影中每个人物每个细节都特别好,大儿子不愿意接受这个“台湾爹”,“和他没什么感情”,却也让他把钱自己留着,钱留着总是有用的,走的时候去送他。大儿子的过去一定不容易,从小因为身世忍受过多少欺负,有过多少心酸,可以想到一个小男孩曾经多不理解多伤心多怨恨又多想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搬进新房子里,玉娥在餐桌上多放了一双碗筷,不停地为他夹菜,外孙女随口说外婆“再久也不如外婆你等的晨光久”,是的,爱了一辈子,等了一生。
影片是难得的优秀沪语电影,弄堂里晒在外面的衣服,餐桌上的煎饺、蒸螃蟹,黄浦江、卢浦大桥、上海中心,浓浓的上海风味。玉娥在问燕生“上海话还晓得讲伐”的时候仿佛在悄悄地质问他“你对我的感情你还记得嘛?”
可是爱得多坚定也抵抗不了一个大时代。
3 ) 随便说两句
随便说两句
周五晚上去看的,已经不是首映。这部电影是作为新的"BERLINALE GOES KIEZ"的环节上映的,翻译过来就是柏林电影节去小区,KIEZ是柏林的土话,直接翻译是社区,但是它本身没有任何行政上含义,地域上则没有特别严格,有点自然形成的意思。柏林的每个区(这个是行政意义上的,BEZIRK)的一家电影院放映这次参加柏林影节的两部电影。而这些影院都是特点的。比如说我去的就是50年代修建的,并是柏林最早放映英语原声电影的电影院。
导演王全安,摄影,制片人,还有女主演卢燕有到现场。放电影前有上台接受主持的采访。吕80多岁了,可是容貌气质超好,一头的银发,绝对是全场的明星。采访大部分是问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唯一有趣的问题是,因为摄影是德国人,于是被问到拍的时候是不是有想起东西德问题。他回答说,南北朝鲜更让他想起东西德。而中国大陆和台湾的互动其实是很多的。
下面说说电影本身吧。
题材
故事很简单,就是台湾老兵返乡上海找他失散的妻子。
去年台湾文化届的热点就是两本书的出版,龙应台的新书和齐邦媛的巨流河,焦点都是在1949那个动荡的年代的个体遭遇。不知道这部电影算不算是大陆这边关于这段历史的一次婉转的回应呢。
叙事与镜头
叙事非常的矜持,小到家庭的争吵,中到三个老人的感情波动,大到对历史的回忆, 都没有过多的渲染。镜头也以长镜头和中焦为主。让我想起台湾的新电影.
吃饭
片中有大量的吃饭场景,推动情节发展的事件也大多是在饭桌上发生的。
一开始,老兵的信在饭桌上读的;老太太因为丈夫多买了几个螃蟹犹豫;上海的丈夫在饭桌上同意老太太跟前夫回台湾;上海丈夫在饭桌上中风;老兵和老太太一起决定让老太太留下来也是在饭桌上告诉上海丈夫的。
饭桌上的一些细节也体现了人物心理的微妙变化,性格的特点,甚至文化(海峡两岸)的差异,这里就不一一解读了。
当然简单的解读就是,中国人以食为天。
同一段历史不同的记忆
饭桌上三个老人回忆往事,对老兵来说是他们撤退的一天,对老太太来说是她和丈夫失散的一天,对老太太现任丈夫来说是他们部队入驻上海的一天,三个人对那天天气的回忆竟然完全不同。
历史的轻与重
记得龙应台的新书里曾经提到过,在那些至为剧烈的历史变革之时,让人记得深刻的却都是一些不起眼甚至荒谬的小事。
这片子的最精彩的片段,是上海丈夫和老太太决定离婚以方便她去台湾。结果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有正式的结婚,于是他们只能先去结婚。
那段如此之重的历史造成的是几十年之后如此之轻的让人哭笑不得的结果。
小总结
影片是真实故事改编,一段很短的电视纪录片给了王全安
的灵感。演员的表演都非常精彩,包括演子女的配角。家国,家国,这部电影的重点放在了家上,导演的拍摄也化重为轻,于是我们并没有看到例如<斯瓦格医生>那样的苦大仇深,有点四两拨千斤的意思。里面很多的小细节也让人玩味。
看电影的时候完全是multitasking,一边要给同去的德国朋友解释一些细节,一边凭着自己仅存的上海话知识加上德语字幕给不会德语的台湾朋友翻译,一定错过了这部充满了细节电影的很多细节,希望有机会再认真的看一次。
再说句题外话,希望朋友去看看上面提到的两本书。两岸的经济交流虽由来已久,可是互相的了解,对那段历史的了解却越来越少,尤其是年轻人,这是我的切身体会。
4 ) 王全安:我正处在蜕变之中
4月7日晚,作为先锋光芒影展第五回闭幕影片的《团圆》在广州公映。那夜影院爆满,很多观众坐在通道台阶上看完了影片。两个月前,第60届柏林电影节,它获得了最佳编剧奖。
《团圆》的故事,重复了导演王全安此前两部电影《图雅的婚事》和《纺织姑娘》的剧情结构:一个女人如何同时面对两个男人,一个与她有“恩情”,一个与她有“感情”。只是在《团圆》里,这种结构被放置在1949年以来台海问题的时代背景之下,然而影片中政治性又被导演有意浅浅带过,更多的关注在于家庭,在于生活本身。
《团圆》是王全安第二次获柏林电影节的奖项,2007年,《图雅的婚事》获得柏林金熊。他也是张艺谋之后,第二位两次获得柏林电影节奖项的中国内地导演。
在放映结束之后的采访中,平和的王全安一再表示现在这个时代,中国的导演们更需要回到电影本身,他说:“回到职业本身,我们是很弱的,我们的能力其实是很低下的,我们不要怕面对这个问题,只有这个时候回到这儿了,你才能跟我们梦想的那个结果有了联系。”
“我们对生活已经陌生了”
《21世纪》:《团圆》的灵感和故事来自于一部纪录片,你觉得你的剧情片比这部纪录片多了什么?
王全安:原来的纪录片架子很好,人物关系也很完整,但纪录片普遍存在的问题是,往往容易局限在事物的表面。原来的纪录片呈现得其实很剧烈,也残酷,以我现在的心境来看,如果我们把重点放到那些冲突上,就很容易把事情推向另外一面。但作为一个艺术片,抽半部出来,你可以创造一个更完整的氛围,而不是把人逼到绝境里去。而且承接同样情节的故事片的好处在于,可以来表达我个人对生活的一种愿望:不管我们遭遇了什么,既是因为这些遭遇我们难以团圆,团圆也仍旧是值得追求的,这是一个信仰。
《21世纪》:你打算拍纪录片吗?
王全安:纪录片是我在故事片之外,最有兴趣的一个形式。我觉得中国的电影人最需要补的一课,就是我们对生活已经陌生了,已经和生活有了很大的隔膜。我的第一部影片《月蚀》,拍的第一个星期,我们常常停下来,因为觉得哪儿有问题,怎么跟我们的生活不一样,凭什么不一样?我们需要生活来告诉我们它究竟是什么样,对于中国的导演来说,这一点比任何一个国家的导演都重要。我特别有拍纪录片的愿望,一直有那种雄心勃勃的纪录片计划,因为它给我很深的滋养,我很受惠于纪录片,它们拓展了我观察生活的视角,就好像我亲身经历了一些很丰富的东西,事实上,也直接影响了我的创作。但很遗憾,我一直没有真正动手,因为纪录片要花大量的时间和心血,要货真价实地付出。
《21世纪》:你刚才谈到剧烈,谈到残酷,你曾说过,10年前想拍《白鹿原》没有拍成,反而是个好事,因为十年前你想把它拍得很激烈,但现在不会了。作为电影导演,你觉得过去20年来,你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王全安:我能够收拾起自己的心性了,把自己基本框在电影的戏剧法则里来面对电影。以前也受制于环境的影响,以及我们这个环境对电影的定义,或多或少会负载别的东西进去,那些东西大多时候是四两拨千斤的,例如你有一个批判在里面好像你马上就变的重要了。我现在已经能耐得住性子,把自己拉回到叙事和戏剧以里。这样做的危险在于,一到这里面去,你顿时会觉得自己非常无力,因为一旦你面对真正的职业的时候,你就会这样感觉。要不然大师就可以不那么职业了,但重要的导演,那些真正令我们肃然起敬的导演,就是他在法则以里,对叙事对人物命运的揭示。我的这种转变的形成,一方面是我对整个电影的了解在增多,一方面也是我自己的修炼在提高,慢慢地你就觉得办法多了,你就觉得你有了那份能耐,有了能够拒绝别人舍饭的感觉,我要自己买饭票去,自己挣这个饭去,靠手艺吃饭。
“跟包治百病说拜拜”
《21世纪》:看过《团圆》之后,我想说,我仍旧最喜欢你的第二部作品《惊蛰》,它才华横溢,异常敏锐,它所体现出来的那种浓烈的作品气息,在你此后的影片包括《团圆》中实际上变得非常内敛了,我的意思是说,当你努力要把自己放到电影的规则里面来创作的时候,是不是同时也失去了别的一些什么?
王全安:我理解你的意思。其实我是做出了一个选择的,你说的那种对环境的对现实的敏锐,我觉得对中国的很多导演来说,都能做到,特别是他们年轻的时候,那个东西比较朴素。但我们能不能有序的,有能力组织更好的层次,通过戏剧,再次回到这个上面来?钻到这个里面,钻到情节里面,就像一个迷宫,当你的才能不能跟它抵消的时候,你就消失了,你就平庸了,这种情况下,我就是要做出选择,我要面对这个,要让我的作品能够从里面穿过去,并且再次穿出来。
这个过程正在进行,之前我还没有办法在电影类型上做出一个选择,我还在延续以前的那种外在的形式,比如一部现实风格的电影,它的元素就限定了它在戏剧上不可能那么饱满。现在我要甩掉以前束缚我的那些东西,而采用比较纯的戏剧的形式,彻底摆脱它们,有序的组织这些东西,这样的话,里外就会很一致。
《团圆》,内在的其实是一个情节剧叙事,叙事效率很高,但是这种电影,以前我们强调的是对现实的犀利感。我不太认为这种现实的犀利感对中国来说多么缺乏,艺术圈里主体还是在做这个,我认为这其中的局限性已经很明显了。我宁肯牺牲掉,或者我在这个方向迷失掉,我都愿意这样走一趟,因为中国实在是多一个少一个这样的导演都无妨。但是敢往里走,又再走出来,我们就成了,我们终于就求得一个东西。要不然,新一代导演就不往这里面进了,五代导演只是进了一下,一看难,就退出来了;我们这拨人压根就不进,但这个东西太需要了。
所以你说的,我特别认同,我也是处在这种蜕化和蜕变之中,我最终还是希望它华丽、饱满、它是歌剧,艺术在正常的情况下,创造美感是它的核心任务。我们以前那一段是因为我们处在一个斗争期,是争得公平的抗争期,我理解,我也允许革命者存在,但现在我们的生活已经到了一个我们应该为世界贡献更有价值的东西的阶段了。你不能老喊口号,喊口号容易啊,你能不能为世界带来一种新的美感?
《21世纪》:你说的这种美感,具体该怎么理解?
王全安:美感就是建立在以前所有熏陶过我们的那些东西之上的新的发现。打个比方,我们会觉得金字塔有一种美感,你也具体说不出来这种美感是什么,但它确实体现了一种美感。当然批判金字塔的人也存在,也有他们的价值,但是穿过时间之后,金字塔依然存在,批判金字塔的人已经消失了。我的意思是指,你究竟选择干什么?当我们面对现在这样一个状况,如果我们对环境真正敏锐,解读了这个时机的到来对我们多么重要,价值有多么大的时候,我们其实应该选择知难而上,要敢于创造,而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混个一官半职,或者混个“仙”啊,混个“大师”什么的。
回到职业本身,我们是很弱的,我们的能力其实是很低下的,我们不要怕面对这个问题,只有这个时候回到这儿了,你才能跟我们梦想的那个结果有了联系,以前我们都是“仙人”,必经之路就是先占山为王,当个“大仙”,现在我们打算跟包治百病的那个事情说拜拜了,我就是干这个活儿的,就是论手艺。
“生活是一个悖论”
《21世纪》:你一直很关注女性题材,《图雅的婚事》、《纺织姑娘》、《团圆》,简单的说剧情结构都是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对于这种重复性的结构,你创作上的思考是什么?
王全安:在生活里最能打动我的还是女性。因为普通人的生活,英雄少,拿破仑少,都是普通的男人。普通的男人在生活里面,个人的感觉就不如女性踏实,因为社会角色对他有要求,如果他达不到,他就要吹牛。女性往往比较实在,她往往能拨开迷雾,切入到生活比较本质的问题,能够面对这些问题。后来我发现很重要一点是,因为女性有孩子,孩子的问题容不得她玩二乎,要吃就得吃,要穿就得穿,她必须实在。从异性的角度来说,女性也比较执着。当然如果我要拍上海滩那样的人物的时候,那肯定是一个男性的世界,那就另说了。
我其实是指在这一段时间内,我们所面对的东西。我是个不太挑剔的人,一般环境给了我什么,我就做什么。比如说,你谈恋爱了,你就拍女人嘛,你又可以拍电影,又可以谈恋爱,为什么不呢?这也没耽误我什么。拍完了又能拿奖,何乐而不为呢?
《21 世纪》:就这三部电影来说,同一母题下,你不同的思考是什么?
王全安:其实我一直在重复一个东西:生活是一个悖论,矛盾总是此起彼伏。一般主人公都会面对一些问题,解决这些问题时,又会出现新的问题,生活就是这样的。让我感动的是解决问题时的那些努力,那种挖空心思的努力,这是我反复去讲的。
即使你失望了,你受挫了,像图雅那样,她要是不结婚,不结婚成功,也不会有结婚成功之后的问题,但是尽管是这样,你再次遇到这个情况,我还是建议你再次离婚,再次结婚,因为意义就在于,我不希望你受挫,真正的内心受挫。像图雅那样的处境,我还是会说,你该偷情还是应该偷情去,去风情去,我是指人作为一个生命,不管处在什么环境,你都应该心安理得的面对你自己。
我的这个声音比较弱小,也比较独特。因为我发现,我们这个环境对自我的否定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病态了,变着法儿否定自己,艺术家也变本加厉。每个人应该活得快乐一点,活得自我认同一点,我在拍《惊蛰》的时候,就是一个最大的转变,就是发现你没什么惭愧的,不管你是个什么人。生活中的人没那么惭愧,怎么到了电影里面就那么羞愧呢,活得那么有问题?我就是觉得肯定是哪儿出来问题,可能通过这些电影,也是想传递这样的声音。
所以我对环境该不该转变,不是特别感兴趣的原因是,导演做不到那些事情。理想中的状态,可能是有一天,你只有对拍摄的对象认同了,他才能有魅力的可能性,否则这些人永远都是病病歪歪的,你都觉得他的存在不合理了,你怎么让他有自信?艺术的创造来自于自信,你得认同他,你跟他是一体的,这样才有了最好的艺术创造的基础。
你说我的电影背后有什么东西在呢,我想可能是这样一个东西。那么我又往前走一步,OK,我说我们来点戏剧吧,来点歌剧吧,能给生活能带来点什么,让我们觉得愉快,而且还有美感。
作者:宁二 来源:21世纪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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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21cbh.com/HTML/2010-4-13/2NMDAwMDE3MjU2Nw.html 5 ) 安静的力量,东方的美
一个有着古旧窗棂普通人家的窗口,挂着黄地素花的朴素窗帘,平视出去,近景是鳞次栉比的上海老旧建筑和街景,有人在其间流动,远景是逆光中的上海摩天大楼的剪影,里边有着著名的东方明珠,很具东方色彩的中国红的两个字“团圆”出现在银幕画面的正中。这是一个新旧共存并交替着的上海,这是一个冷静客观的视角——上海人的普通家庭,这里正发生着《团圆》这一古老而又千百年来不变的、寄托着中国人美好幸福观的人间故事。
导演王全安一开篇就用非常安静的一桢画面,将他冷静客观的立场、观察社会的角度和关注的文化命题,清晰地呈现在观众的面前。
一封来自海峡对岸外婆月娥年轻时的恋人回大陆寻亲的信,就像一块巨石,掉入了这个普通的上海人家,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是在王全安的电影里,你却在表面上看不到任何浪花,石头并没有沉到大海,它在自己激起的深层浪花漩涡里旋转,变成一股股的暗涌,冲击着这个普通上海人家里每一个家庭成员的心灵。
月娥年轻时的恋人刘燕生,在1949年,与月娥失散分离,现在台湾的妻子过世,他随台湾老兵返乡团回到上海。失散那年月娥已有身孕,就是现在这个家庭的大儿子,其他孩子都是月娥与后来收留月娥的共产党员陆善民所生。刘燕生的归来,让这个家庭的每个人面临着一种选择,大女儿选择了直接的不解和愤怒,大儿子内心复杂持观望态度,孙女选择了对外婆最贴心的关注和同情。而和这个事件最直接相关的陆善民和月娥,却选择了缄默不语,这就是中国人,非常中国式的反应和表达。
王全安在讲述这个平凡上海人家情感故事的时候,安静得就像卧在镜头后的一只灵豹,时刻通过冷静地观察,让他的电影猎物随人物情节的自然的发展,客观地呈现出一种与故事环境相匹配的,必然的而又颇富人情味的生机画面。
画面的构图极其唯美,而且静止不动,让我想到塞尚的静物画,但你却觉得有什么在动,非常的心理,那是一种心灵的流动,在每一个人物之间,对应流转,构成一个很大的心理场,或剑拔驽张,或伤心失意,或尴尬难堪,或温馨缠绵,或是很多情绪的杂糅……而这种情绪心理之复杂微妙,如中国人的曲水长廊。东方式的典雅,在《团圆》里被一点一滴地通过王全安的电影表达温情脉脉地流泻了出来,而这种富有安静客观之美感的电影,在现代社会的喧嚣繁华中,在文明的进展中已经越来越少了,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力量,这就是安静的力量!
王全安,在回归,整个中国人民都在回归,回归自己优秀的传统文化,在改革开放30年来,认知发扬着我们身上的东方之美!在这个东方文明崛起的时代场里边,王全安的电影更有着深刻的现实意义。
《团圆》中的月娥、陆善民、刘燕生、大儿子建国等,每一个人物的情感表达都是那么的克制、含蓄和隐忍,就像王全安的情感节制、不动的镜头一样。
刘燕生的到来,全家忙碌准备酒席接待客人,当窗外乐声响起,画外一声客人来了,全体家人和楼道的居民都跑出去迎接,锅台前的月娥,却陷入一种很自然的无语状态,诺大的厨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默默地摘着围裙和套袖,一生的等待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缓缓地坐了下去,坐在了厨房的板凳上,一束温暖的阳光倾泻到她的脸上。
接下来的一幕是我在这部电影中最喜欢的,极富张力,可爱得很的欢迎场面。家人们陆续冲到了楼外站满观看人群的最前端,画面右侧是吹着小号敲着鼓、穿着色彩鲜艳服装的儿童鼓乐队,代表着街道,用民间隆重的方式欢迎着归来的台湾老兵,凌峰饰演的刘燕生饱含沧桑的一张脸,委委屈屈的身形站在出租车门口,对面卢燕饰演的月娥带着犹存的大家闺秀的风韵,带着一生的情感在身上,在眼中,分开众人走到最前面,这一幕团圆,情感饱满,意味深远,此处无声胜有声。这完完全全是一种东方独有的景致,而且是海峡两岸分隔的大环境背景下,平民所有的独有景致。
在《团圆》中我读出了王全安以家庭为主体,以外在大的不可变更的历史事件和现代社会的变迁为背景,客观地呈现民族性和文化感的意图,这让我想起了两位有着异曲同工的电影大师,他们的视角甚至不动的镜头,都相当的一致,或者说我在王全安的电影里,看到了日本电影大师小津安二郎一般的东方独有的美和雅致!还有我国的电影大师费穆《小城之春》所呈现的中国式的写意诗话的美感。王全安和这两位大师一样,用他们卓越的电影艺术完美地体现了东方的美学思想。
可是王全安又有着与这两位大师的不同,这种不同在西化了的外部形式美和色彩美上,这是时代技术进步了的结果。《团圆》的美术和摄影在王全安导演的控制下,都内敛含蓄不张扬,用有丰富层次的构图、色彩、光线恰到好处地传扬了王全安想传扬的传统与现代交融的中国人的精神世界。
王全安一直是个对社会环境的变迁有着超极敏感的导演,他目光深邃,表达细腻含蓄,很具东方气质,他的作品也总是以大地基调最根本的代表——女性为主角,不论是《月蚀》里的雅男/佳娘,《惊蛰》里的关二妹,还有《图雅的婚事》里的图雅,还有这部《团圆》里的月娥,这些新中国的女性们都在通过自身的性格命运带动着王全安想呈现的时间和空间,社会环境的变迁通过王全安冷静的双眼,节制的表达,以一部部电影的方式,一帧帧一幅幅画面的形式客观地呈现在观众的眼前,人物命运与环境交融。
可以这样说,王全安的宏大环境观,和刻画入微的细腻电影表达的统一,让他的作品呈现出一种当代电影世界少有的极其宽广的格局。
除了形式的美感和宏大的格局下的显微,一个几乎走过一生的女性与国民党老兵和收留了她和儿子一辈子的共产党老兵之间的情感流动、心理冲突,又宛若溪流江河时缓时急。
当了一辈子好人的陆善民在外来的台湾老兵刘燕生要带自己相伴一生的妻子月娥回台湾时,他呈现了一种看似奇怪,但是却是非常符合中国人传统的道德观的东西,礼让为先,他克制自己,努力成人之美,这种隐忍让他自己呈现出一种像喝了酒似的亢奋状态。他积极地带着月娥去办理离婚手续,结果得先办结婚证后再办离婚证,折腾一圈,两个人的事实婚姻终于在多年后变成了一个合法的结婚证,再离婚时却因财产分割而那么复杂难办,两位老人拿着红映映的结婚证这个场面真让人哭笑不得。终于,陆善民这位善良的老人挺不住了,他在酒席间异常的亢奋中说:如果你们俩之间是感情的话,那我们这么多年又算是什么呢?他娶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可怜的国民党遗属之后历经磨难的委屈全涌了让来,让这位坚强的老人因情绪抑郁亢奋与他人在酒桌干仗,倒下了。陆善民的中风,让月娥和刘燕生反思自己想成全一辈子因历史而撕裂的感情的处理。
“发乎情止乎礼”,不光1948年拍摄的费穆的《小城之春》是这样,中国人一直都这样,发展中的当代中国社会依然有着这样的传统的美德。当月娥和刘燕生反思后,都有了自己暗暗的决定,老人们的情感就只能用一首首的旧歌老曲来抒发了。酒后唱歌是中国人惯有的娱乐方式,当三位老人在饭桌上唱起那个年代的“香槟酒,满场飞”,回忆着转移的那一天的天气,月娥是爱人失散,便觉雷电交加,国民党老兵兵败转移,便觉是阴云密布,共产党老兵是解放了,是大大的艳阳天。人生所共有的就是回忆,但人们的回忆里有着多少的情感色彩,到此刻,我不觉得泪含眼眶。逝去的怆然,那不可挽回的历史的创伤和隔离,负载在百姓的身上,却又被王全安处理得如此轻描淡写,这就是生活的最真实!王全安是一个能够去掉外界渲染,露出生活真容的导演,但王全安决不让你哭,他只是无数次地让你含泪不掉下来而已。因为生活就是这样笑中含泪,不大喜大悲是中国人的品性。
刘燕生和月娥,最终都选择月娥留下,这“发乎情止乎礼”的结果是那么的自然。刘燕生离去后,月娥和中了风的陆善民的日子又复归平静,但是他们在搬迁后的楼房新居里又见证着孙女和孙女婿的再度分离,孙女婿要出国留学,让孙女成为无奈的留守人士。中国人祈望的团圆里又能有多少圆满?这老少的新一轮轮回又让人心悲怆伤感!这就是人生!
王全安是冷静的,他的情感含得很深,《团圆》里有着“言有尽意无穷”的中国韵味;王全安是客观的,《团圆》里,你看不到任何对政治人性的评说,他只是客观地呈现;王全安是宿命的,他的《团圆》,其实只是中国人的一个愿望,而生活却有着它自有规律和宿命。
这种冷静、客观和宿命让他的电影展开了翅膀,让他的电影有了一种安静的力量,让他的电影很东方。
《团圆》,安静的力量,东方的美!
作者:紫语 2010/2/18
6 ) 牺牲一王.苍生全安
战争留下的情感缺陷,需要一桩桩的成全。而无法成全的眷属,只得在起锚扬帆的时候,挥挥右手与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然后将思念化为一粒粒枸杞,悄悄掷入心中那杯满天飞的香槟酒,提醒自己要好好活,期盼着下次再会。
长镜头的多次运用,象征着那个年代缓慢的生活节奏下人们安逸的生活状态。
全景画面多次定格,似乎也是改革开放时期老一辈人迟钝的头脑遭受新兴思想碰撞后所呈现出的茫然的幽默化反映。
在大院里,多次聚众露天食宿,三十年前纯朴的烟火气息弥漫天空;
在高楼里,任凭惬意如何,混凝钢筋所创造的孤独,是给家人留多少菜都无法消散的。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在华语圈稍微了解一点历史的应该都会懂这种电影,根植于东方伦理,很有味的华语片。王全安对此片的意境拍出来了,就是总感觉远远不够的样子。7.5
又爱又恨的观感,如果去掉那些牵强造作、悖离常情的设置,完全可以成为经典,影史的和民族史的。可惜……
3.5 沪语听起来太亲切(YP有什么资格亲切!
题材老套,手法陈旧。剧情中原本戏剧感十足的冲突都没有拉出张力。从头到尾充满刻意和做作,甚至还浪费了几位老戏骨。王全安近年最差作品。
有一种魂在,却没有出彩。
啊呀最后真是扫兴啊,那一年后根本就是画蛇添足。全片的戏剧冲突的最高点明明就是下雨的那场,各种呼应,荒诞感,无奈感和回味都刚刚好,直接结束多好。除此之外完成度很高,很细致,拍结婚照那段真是哭笑不得。卢燕好棒啊!饭桌戏都特别好看。
扮演“老陆”的徐才根在片中表现的非常抢眼。作为上影厂老演员的徐才根,他的银幕处女作居然是《舞台姐妹》!
有着王安全与生俱来的做作劲:导游的“看这边看那边”,几次奇怪的歌唱,故意制造码头再离别……
重要的情节都是在饭桌上发生的。。#论聚餐对中国家庭的重要性#
有些事情,不谈是个结,谈开了是个疤。
总有离岸的船,靠不了岸;总有想家的人,回不了头。
剧本单薄。尤其是后半段,写得真不对头。想走生活流,遗憾的是只有那么几句台词有点贴近了生活。值得鼓励的是王全安这个北方人拍上海人,味道还挺正,难得。
我记得那天打雷下雨,那艘大船沉了;我记得那天艳阳高照,得了块大奖章
一部几乎由饭桌戏组成的电影,一点不闷,戏排得好,其他都成立,唯独刘燕生的动机,一般回家探亲的老兵不会抱着要接老伴儿回台湾这么强烈而明确的目的的,看到自己原来的老婆已经成家并且儿孙满堂,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这老小子怎么不懂事呢!
大概是因为有我熟悉的城市气息……我真的很喜欢T T
王全安凭此片拿小银熊,名至实归!老演员太有味道了,编剧确实精心,有技巧。在一次次饭桌上,一个个长镜头中,我很感动。
无法理解刘燕生怎么就能开口说带玉娥走,也无法理解玉娥怎么就立马答应,老大教育说这就是地域人文差别
糟老头子版小城之春
无关现实主义,就是情节剧。跟《纺织姑娘》类似的题目,一个女人在理想的爱情和日常的生活之间的选择,可是这部电影成了政治的图解:坐在左边的共产党和坐在右边的国民党老兵争夺作为女性/客体的中国,然后共产党赢了。后半段三首歌联唱,导致本该放在结尾的《送别》被挪到中间。有向老上海电影致敬。
影院出来等电梯,一个老太太在那边抹眼泪。故事总是特别简单,技巧上你尽可苛责,但情感的东西弥足珍贵。